“稽”字原本从“木”

今日楷书体的“稽”，从“禾”，自无他说。当年许慎老夫子面对《说文》中的小篆字形，说稽字从“”;今见赵平安先生面对甲骨文字形，说稽字是从“禾”。（赵平安：《新出简帛与古文字古文献研究续集》，商务印书馆2018年版，第5—8页）并且，赵先生在强调了甲骨文中禾字的禾穗本有左向右向两种，后来向左才成为主流后，明确指出：“许慎已经不知道的真正含义，解释为‘木之曲头止不能上也’。又为了统系相关诸字，把它设立为部首。”（同上）不过，笔者发现，此说和许说有一点错位：赵先生说是穗头向右的“禾”，许老夫子说是“曲头止不能上也”的“木”——疑问来了：“稽”字到底从禾还是从？再说，这点还关涉对稽字本义的探求。对此，笔者愿有补正。

今日农村中还常见一种果树培植方法：果树长到一定高度时，果农会将它的树梢掰断，滞阻其向上发展，以利于枝条伸向四周，挂果后也方便采摘。果农称这种培植技艺为“断颠”（断，读如“短”duǎn）。而稽字的甲骨文字形，左边是一个木字形，只是树颠向右折倒，而右边正好是一个伸出一只手在将树颠掰折形——活脱脱一幅先民果树“断颠”培植技艺的操作图。再看“断颠”的“断”字，《说文》：“断，截也。”段注：“戈部截下曰，断也。今人断物，读上声;物已断，读去声”，即：使断读duǎn，既断则读duàn。基于此，我们方知《说文》立“”部率、二字，立“稽”部率、二字的精准、精妙。《说文》释字：“木之曲头止不能上也。”所率字，《集韵》释“木曲枝”，“一曰果名”。字，《集韵》释“曲枝果也”。（以上二例见《康熙字典》）此二字字义，正好让我们想见到果树的“断颠”。再看稽字，《说文》释“留止”，加上其所率二字和，以上三字，贾侍中说“皆木名”，正好对应上“稽字原本从木”这点。如此一来，稽字的本义“留止”，便可从果树培植技艺的事理中得以确立，其引申诸例亦循迹可辨了。即如赵先生所举诸例句中释稽的“至”义，也好解决了——“留止”的“至此为止”义已天然含有“至”义了。

其实，这个问题古人似已有觉察。《康熙字典》“”字释文末之“按”云：“禾、二字真书易混。（笔者按：果然易混。前例六字段注《说文》真书字头全从‘’，《康熙字典》真书字头全从‘禾’。）《说文》禾自为部，稽旁从，又自为部，今分见禾部各画之中，禾头左出而垂，头右出而平，宜分别观之。”其“按”慎重献疑，惜未释疑，可并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