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射诱饵的发展与应用探析
作者: 宋晓阳 郝泽澳
在乌克兰危机中,乌军广泛使用美制ADM-160B空射诱饵,让平日“低调示人”的空射诱饵走到台前,标志着俄乌双方在空防领域的对抗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无独有偶,俄军在对乌巡航导弹打击中,也采用了由Kh-55/Kh-555巡航导弹改装的空射诱饵,以掩护俄巡航导弹群。
所谓空射诱饵,指的是可模拟飞机、巡航导弹、空地导弹等武器的雷达反射截面积信号和飞行轨迹,可进行主动欺骗的一种消耗性的机载欺骗式武器。与机载干扰弹、拖曳式诱饵不同,空射诱饵的自主性更高,可采用有动力飞行或无动力滑翔的模式,能在飞行轨迹和射频特征上对己方目标进行一定的模拟,与反辐射导弹搭配使用,完成对己方掩护,同时以吸引敌防空系统拦截的形式协助己方力量完成对敌防空阵地的探测、压制和摧毁。加装电子对抗载荷的空射诱饵,其实际作用已相当于小型电子战无人机,在当今日趋复杂的电磁环境下的空防对抗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空射诱饵技术发展的三重转变
自20世纪50年代美军正式提出空射诱饵概念,并于1961年发展出首款空射诱饵ADM-20鹌鹑,到如今的ADM-160B MALD微型空射诱饵,其技术发展路径实现由单一功能向多用途、由模拟特征单一到兼顾多重特征、智能化特征更加明显的三重转变,凸显出这种武器装备的智能化、模块化、协同化作战发展趋势。
由单一功能向多用途转变。空射诱饵的发展,经历了由模拟大型轰炸机飞行轨迹、充当大型轰炸机“挡箭牌”的单一用途装备,到可模拟飞机、巡航导弹雷达信号特征,协助反辐射导弹、电子战飞机作战,凭借模块化构造实现电磁频谱作战领域攻防的逐步转变。
1961年正式列装美军的ADM-20鹌鹑是世界首款空射诱饵。鹌鹑重543千克,长3.88米,可由B-52挂载发射,具备较大的雷达反射面积,可模拟B-52轰炸机的信号特征。鹌鹑可在飞行时间内完成预先规定的速度变化和转弯动作。值得注意的是,鹌鹑功能仅局限于模拟B-52轰炸机雷达信号,并未派生出压制敌防空阵地的能力。
空射诱饵由“挡箭牌”到压制防空系统“开路先锋”的转变,则由以色列参孙空射诱饵完成。参孙采用滑翔飞行方式,与以军装备的美制百舌鸟、标准两款反辐射导弹协同,在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的贝卡谷地之战中大放异彩,成功摧毁19个防空导弹阵地。1985年,改进型参孙空射诱饵出口给美海军,被命名为ADM-141A TALD战术空射诱饵,在原型基础上又发展出ADM-141B及有动力的ADM-141C ITALD。ADM-141A/B空射诱饵参加了海湾战争和对南联盟的空袭中,有效压制了敌方防空系统。ADM-141A/B/C之后的ADM-160 MALD“微型空射诱饵”,则凭借其模块化有效载荷设计进一步拓宽多功能特性。
由模拟单一特征到兼顾多重特征转变。空射诱饵的另一重转变是由仅模拟飞行轨迹到兼顾模拟飞机、导弹飞行轨迹射频信号特征及实施主动干扰等多个功能的变化。根据干扰模式也可划分为雷达干扰诱饵、红外诱饵和红外雷达复合诱饵。
以美制ADM-160 MALD系列空射诱饵为例,该系列主要分为基本型MALD、干扰型MALD-J和具备网络化作战能力的MALD-X/N三型空射诱饵,与以往型号相比,ADM-160系列的飞行轨迹更复杂,可精准复制当前主流巡航导弹的攻击路径。其中,基本型MALD型号为ADM-160B,已提供至乌军。其主要载荷为信号增强子系统,可模拟美盟主战飞机及弹药雷达信号特征。
ADM-160有以下三种作用,一是掩护己方机群、导弹;二是诱骗敌防空雷达开机,暴露敌重要防空节点位置,消耗敌防空弹药并掩护己方导弹、飞机突防;三是作为主动干扰源进行干扰,可对敌防空雷达或防空导弹导引头实施主动干扰,提供防区内的干扰能力,凭借双向数据链实现对战场态势的感知,并首次具备编队飞行能力,可模拟导弹和飞机群。干扰型MALD-J型号为ADM-160C,为美军现役主要空射诱饵。MALD-X/N/则在MALD-J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了干扰机性能,突出模块化设计,强化电磁脉冲、电子战和战斗部等载荷的快速更换。MALD-X/N还着重强化网络化协同、自主编队等能力,并首次实现空射诱饵在多军种、多国之间的应用。MALD-X/N还将发射平台拓展至无人机、运输机等新平台上,战时可由运输机搭载的速龙空射托盘式弹药发射器发射。

具备更加明显的智能化特征。空射诱饵的智能化特征,主要体现在自主编队飞行、作战协同上。其中,美军ADM-160C MALD-J已经具备编队飞行能力,MALD-J凭借其双向数据链初步构成作战网络,形成诱骗、干扰为一体的复合编队。MALD-X/N则依靠其搭载的自主作战软件,实现一定的自主特性,在编队内部完成分工。空射诱饵智能化特征的显现,目的是实现不同载荷、不同任务诱饵之间的响应和协同,实现在复杂战场环境下的高可靠性。

空射诱饵智能化特征的另一体现是融入正在发展的“先进作战管理系统”等指挥控制系统,凭借其搭载的多型有效载荷和传感器,在干扰和欺骗之余,实现对战场态势的有效掌握,真正使其成为作战回路中的重要环节。通过更高的自主特性规划行动路线、任务部署,实现由一种简单的替身到具有自适应能力、具备“蜂群”特征的新概念武器的转变,起到“开路先锋”的作用。
空射诱饵实战运用探析
空射诱饵的实战运用最早可追溯至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结合已有的实战运用和发展情况来看,可将空射诱饵实战运用模式概括为:隐真示假,掩护己方作战力量达成任务目标;融入网电一体化作战体系,兼顾OODA循环中的“感知”与“行动”两大环节。
李代桃僵,协助己方作战力量实现打击。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的贝卡谷地之战中,以色列利用参孙及黛利拉两型空射诱饵引诱叙利亚防空系统目标指示雷达和火控雷达开机,配合反辐射导弹攻击。贝卡谷地之战中,以军并未效仿美军越战期间“野鼬鼠”战术,而是选择以空射诱饵引诱叙防空系统雷达开机、结合己方无人机实现对敌雷达信号搜集、引导反辐射导弹进行攻击,最终实现了重大战果。在这个过程中,叙利亚防空部队误将空射诱饵当做以色列飞机,最终暴露自己。
乌克兰危机中空射诱饵的使用情况可分为引诱俄防空雷达开机并将其摧毁以及掩护巡航导弹两种。美军提供给乌克兰的ADM-160B MALD微型空射诱饵并不是美军最新产品,仅具备诱骗功能,并无防区外干扰功能。乌军往往使用米格-29与苏-24战机搭载MALD。在第一种情况中,乌军米格-29与苏-24密切配合,在北约情报体系的支持下,主要对克里米亚的俄固定防空阵地进行打击。由于俄军轻视分布式部署以及北约在黑海上空对俄高强度侦查,俄防空阵地部署常常处于单向透明的状态,乌军便可利用MALD+AGM-88B反辐射导弹协同的模式,依托北约有源/无源探测手段,摧毁俄防空雷达。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模式也有可能用来应对俄军有源电子战系统。第二种情况中,MALD的作用则是制造虚假空情,掩护乌军风暴阴影巡航导弹打击俄目标。对于俄军而言,空射诱饵的最大威胁在于难以凭借单一波长雷达进行分辨,其飞行特征与巡航导弹及三代机高度类似,仅在外形和部分信号特征上区别较大,往往需在最后关头经由光电探测手段才能看出。俄军无法分辨雷达屏幕上到底是空射诱饵还是巡航导弹,而一旦有漏网之鱼,其后果便可想而知。俄军击落的并非完全是巡航导弹,也有不少诱饵,而从战果来看,空射诱饵相关的战术是可行的。


融入网电一体化作战系统执行任务。即将空射诱饵的防区外干扰、诱骗等功能与网电作战装备相结合。在这个过程中,空射诱饵为网电一体化作战系统起到“传感器”的作用。实战中,不同构型、搭载多种载荷的多型空射诱饵交替使用,可出现专职电磁干扰、搭载网电作战模块进行入侵、未搭载任何附加载荷仅进行欺骗的各型诱饵。它们可部署在电子战飞机上,发射后以编队形式飞行,凭借较低的造价和多种有效载荷设计,成为网电一体化作战系统的“传感器”,也可部分起到“效应器”的作用,在这一过程中,其已相当于一次性使用的电子战无人机。
具备进攻性电子战能力的空射诱饵可挂载于电子战飞机上,作为电子战飞机的僚机行动。对于EA-18G、正在研发的台风-EK等由战斗机发展来的生存性较高的电子战飞机,空射诱饵将是其进攻的“利剑”,若诱饵智能化程度更高,则演变为某种可大量消耗的“忠诚僚机”,形成“有人+无人”电子战的模式;对于EA-37B等改装而来的电子战飞机,空射诱饵则可为其掩护,从而提升其生存性。
兼顾OODA循环中的“感知”和“行动”。纵观空射诱饵的使用,可发现空射诱饵凭借其独特的设计理念及用途、正在发展的多用途构型、较为低廉的造价,完全可以成为一种兼顾OODA循环中“感知”和“行动”的武器,并扰乱甚至阻断敌方OODA循环。对于己方而言,仅具备诱骗功能的空射诱饵本身就是一种探明敌方防空系统部署的兵器,承担了传感器的作用,遑论具备模块化构型、搭载更多有效载荷的空射诱饵。在这一过程中,搭载信号接收、双向数据链、干扰装置的空射诱饵实现了综合电子侦察、欺骗干扰与压制干扰能力,其电子侦查能力为己方OODA循环中提供了“感知”这一功能。
空射诱饵可搭载模块化载荷的功能,也使其具备成为小型空地导弹的可能。美军基于ADM-160C,安装战斗部作为导弹使用的MILD版本也已经在测试中,使其具备在最后关头化身小型导弹的能力,加之其飞行轨迹与巡航导弹高度类似,实战中便具备硬杀伤能力,可作为己方OODA循环中的效应器使用,在“行动”环节发挥作用。凭借其电子干扰能力则可扰乱甚至阻断敌OODA循环。从这点可以看出,相较于专业的大型电子战无人机,空射诱饵体积更小、便于战机携带,具备模块化构型、可快速更换有效载荷的空射诱饵,便可成为一种既是“传感器”又是“效应器”的低成本武器。
空射诱饵未来发展方向
未来,空射诱饵必将朝向整体设计更加完善、智能化水平更高、协同度更好的方向发展。随之而来的是空射诱饵生产成本进一步降低,普遍采用模块化构型及兼顾软硬杀伤能力等特征。空射诱饵的设计特点和低廉造价使其大规模生产和运用具备了可能,在高强度冲突中,可作为联合作战中的“传感器”和“效应器”,承担起探明敌方防空阵地位置、雷达部署、电子侦查等任务,并可凭借其模块化载荷设计发挥“效应器”功能,降低己方高价值传感器损失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