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湾(外一首)

作者: 汪剑钊

突入水域的沙洲,被命名为神牛的鼻孔,

大口的喘息在水面溅起万点波光,

让午后的太阳面有愧色,

在巨岩与天空持久的对峙下,

仿佛一尊玉制的雕塑,引起崖顶的游客极目观赏

凌驾于动物和植物之上的奇美。

这里,黄河是一座水砌的长城,

鬼斧削劈出绝壁的神工,

碧玺似的涟漪留有鸡鸣三省和迷魂阵的记忆,

两岸的峡谷遍布着迷宫似的窑洞,

护持人间的香火赓续不绝,

久已废弃的渡口簇拥着年轻的水蓼草。

从矿石栈道的方向看去,

这一大片奇崛的坻屿似乎更像一只巨型的牛蹄,

驻足在此,我更愿意模仿一名羊倌,

哼唱几声濒临失传的漫瀚调,

等待一只隐居的岩鸽冲出嶙峋的深壑,

衔来为朋友的好消息。

在航天火箭与高铁的时代,

迈动老牛的步伐确乎有点儿不合时宜,

明灯山、烽火墩、楼圪蛋与空心的敌楼,

伴随纤夫和古老的号子声,联袂进入了诡异的史籍,

但老牛湾逸出了时间锈蚀的规律,

瞧!一艘飞艇划出了世纪崭新的弧线……

粟米圣女

走进石苍窑村的刹那间,

我看到了曾在西里尔字母里纵情跳舞的黄金,

和众多月牙儿化身的伴舞。

那素颜朝天的粟米圣女身着古老的草裙,

正庄重地迎接向死而生的命运……

此刻,所有的行人都走向同一个目的地,

所有的琴弦只跳动着一个音符,

所有的声音仅为赞美而发出,

所有的秋风惊喜地张开一对对透明的翅膀,

所有的流水甘愿成为时间的见证,

所有的阳光集聚在一起,

这天空的王者与流散在大地的孪生妹妹相拥而泣,

灿烂地举行一场血脉相认的仪式。

踩着农人在大地留下的韵脚,

来自四面八方的诗人滋生由衷的敬意,

躬下身子,虔诚学习跪乳的羔羊,

开镰,向大地和圣女感恩,

并留下坚强的根茬,作为自然写作的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