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潮水涌至(十首)
作者: 罗璐瑶潮水涌至
或来自纯净的悲伤,或隐于
一条月光宣泄而下的分流
潮水,纷涌而至
在这虚弱的傍晚,波光徜徉
一浪接着一浪。翻涌中隐晦全盘托出:
“如桑树般宁静,阴郁属于黑暗的动名词。”
成为我们只字不提的箴言
梦中,潮水浸湿枕边的月光
透过风,掠过典籍,树叶落下的声音
掩盖自己不断被碰撞的身体
空气逐渐潮湿,在旷野里构造出某种山雾
让呼吸都变得厚重
你看,礁石被无数股力量一一冲刷
潮水向我涌来
光阴微澜
回忆将时间撕开,裂出不成规则的缝隙
向外流淌着荒野,细雨和一望无际的春天
越是驶入黑夜的荒漠,怀有记忆的零件
越是斑驳。一句话语显得七零八落
这是一场失眠者的自述,单薄的供词
扬撒于黑色的湖面。字与字之间反复挣扎
时间氤氲层层褶皱,裹挟于阴影处
呐喊无声,却响彻整座岑岭
一群珠颈斑鸠就此散开,往天空逃窜
你看,雾蓝色的傍晚夹杂着嫣红
光阴流淌在山脉温柔的臂膀里
泛出淡淡微澜
蹉 跎
人潮从山林里涌入城市
涌入楼房,在一排排建筑结构里
灯光亮了又熄灭
远处,电线杆撑起傍晚
归家路上的群居动物覆盖一层阴郁
时间卷起几页边角,在春光里反复蹉跎
那日日里的晦暗啊,愁苦,怅然
吞咽于晚餐,沉寂的黑夜在此刻显得熠熠生辉
降雨记
神明给予大地一切,无论他们
接受或者拒绝。洪流用漏勺过筛
从云囊中倾泻而下。车流,雨水,步行
噪声在某个瞬间交出自己,喋喋不休
大地与山峦接受雨水的冲洗,小院里
酿酒的女人脸上泛起红晕,她接受神明的审视
泪珠与雨水一道,在风中摇摇欲坠
尽头里,生命的白幕被慢慢填补
“水洼什么时候成为了一种剥离世俗的介质?”
我们屈膝注视,窥探到世间的正反两面
忽明忽暗的天空,凋落脚边的树叶
从某个方向突然袭来。你看,
一列火车驶入春天
臆想小札
内心坍塌一处,也在沉寂里疾驰
荒芜裹挟的念想,随春风奔涌
有了不相似的情愫
河水边可以抚琴,可以吹笛
可以敲击石子与石子之间脆弱的一面
让溪水流淌,潺潺。像一场自我凌迟的仪式
成为世俗里的附庸
我们靠坐在岸边,提前歌颂你
那日柠檬黄的毛茛,河面浅蓝色的光影
在你的悼词里来回闪烁
什么时候,臆想成为言语中不切实际
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小石头记
月亮无论在哪个深夜,都白得发烫
比如映射在我掌间摩挲着的发光的小石头
温润却有棱角的小石头
而有些话,需要在某个宜人的夜晚
与榻前,才能一一托出
我们氤氲在这晚炙热的温度
聊起过往,聊起今天,聊着当下洋溢的
未来,计划与承诺
但也止于今晚
暖风一样会吹过,一样会在耳边呜咽
今晚我谁也不怪罪。而拾起的一块小石头
于子时,我将他悄悄放下
告 别
告别清潭的深邃,孤独是孤独的伴侣
告别黑暗,以及不停坠落的风
我湍流在地面凹处
不断向东,向下,比一个承诺还轻
再见比呷,再见山,再见再见……
在人间的低洼处不断流淌,我不断地
郑重地辞别。诚恳且重复
无法忽视离别前的抒情叙述。比如月光皎洁,
明灭的溪流,云雾缠绕山顶
总能在沉闷的深夜中闪闪发光
一首非文字的诗
如何才能有足够多的时间,让一场雨
在内心下起,一遍又一遍
如何唤醒落满山头的昏黄,浸染银杏
再撒满整个秋天
有风经过的山顶都会在雾中游荡
而你弯下腰,用树叶作纸作信封
倾诉我自由的快活
你说一生都是轻飘飘的
我们在空中行走,与漫天的雏菊一样
轻飘飘的一生从来站不住脚
只是每走一步,都会被天空寸寸接纳
我们逐渐成为云中的一部分,同秋风摇曳
成为一首非文字的诗
深夜偶想
直到夜晚,敏感的思绪
又扩大了一倍
软风被浮夸成吃人的风暴
悸动的心,此刻成为世间最空旷的地方
成为我孤独的原罪
意识越是行走在凌晨中央,就越脆弱
窗台前,落叶驻扎进我心中的河流
随浪潮游荡,经历晦暗与融雪覆盖的浅滩
有时,海鸥盘旋于海平面,归还破晓的钟声
狂风吹干我身体潮湿的部分。
流浪的落叶两手空空,在人们走近前
奔往下一个目的地
一切事物都在匆忙地过完一生
存在的证据
需要在黎明之前,画一个小房子
干净的庭院,和一个正在打扫落叶的女人
才能交付我存在的证据
天气晴朗时晒棉被,落雨时看书
在眼角皱纹渐深的路途中,将蝴蝶别在腰间
它也沉迷于我身体凹陷的部分
如何在感情的平原上放逐自己
草木茂盛,万物互相传递暗涌的情绪
一个女人从某日清晨睁眼
趁天空还未清醒,往山顶潜行
穿透乌云的杉树,渗透于岩石缝隙下的泉水
在一双手掌间温柔地摩挲
风雨阵阵,从云的另一侧赶来
仿佛一切事物都在用力奔跑,呼吸急促
陪同的羚羊返还院中,女人褪下长衫
倚靠门槛边斟茶,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