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滇东北记(小小说)

作者: 许焕

“车在这抛锚可真是大麻烦。”

“没办法,等老郑他们过来吧。”

“万一赶不到,咋办?”

前面有个亭子,先对付一晚上。阿郑抬了抬下巴,脸上露出一阵神秘感。

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手机即将关机。在这条蜿蜒绵延的盘山公路边,我与阿郑各点了一根香烟。阿郑抽不习惯,就从车的后备厢里拿出水烟筒来,将烟放在上面的小孔上,猛吸起来。

“试试?”

“哈哈,抽不惯。”

阿郑瞥了我一眼,仍将那半根未抽完的烟放在水烟筒上,自顾自地抽起来。我在阿郑的右边,看着左手烟盒上的牡丹,放空起来。在我们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在我们的前方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山上云雾缭绕,应该是有神仙的。

“现在我倒是明白烟雨江南了。”

“这是西南,可不是江南。”

“不过,胜似江南。”阿郑又自豪地补充了一句。

“你也是江南青山。”我打趣说道。

“嗯?为什么?”阿郑水烟筒里一阵阵的咕噜声。

“满头烟呀。”

“哈哈,我比江南青山更美,烟更多。”阿郑笑得灿烂。

“你看,不光有青山。”

“有青山还不够吗?”我疑惑地问道。

“你后面。”

“哪里?”我站起来,一时间腿脚麻木起来。

“往上瞧。”阿郑也站了起来,把水烟筒靠在车后轮胎边。

“好美的红花,想不到峭壁上还有这等美景。”

越是不可思议的地方,越有值得纪念的美。我看着长在石壁上的花,根茎深沉地嵌在岩石里。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阿郑歪着头,从手里拿出了手机。

“不知道,感觉生长在峭壁上的花,不简单。”

“映山红。”

“映山红!”我激动起来。原来这就是映山红,歌曲里听了无数遍,没想到却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它。

阿郑让我规规矩矩地站着,迅速地摁下拍摄键。与此同时,雨也下了起来。

“哈哈,拍完就下雨。”

“好雨知时节嘛。”

我与阿郑跑进车子里,闲聊起来。来到滇东北,可是一直在下雨。我望着被雨水轻轻擦拭的车窗。轻盈的雨,像极了南方温柔的姑娘。雨是柔绵的,从那座青山上落了下来。这么缠绵的雨,淋一会儿别有一番味道。

“我小时候就喜欢去山上听雨声。”

“在哪听不是听呀?”

“你不懂,就像现在,雨声是最好听的。”

我赞同阿郑的话,在静谧的山中,只听得到雨声,颇有几分鸟鸣山更幽的味道。雨越下越大,阿郑突然意识到水烟筒还放在车外。

“你先待着,我下去拿水烟筒。”阿郑焦急地推开车门。我知道,水烟筒是阿郑的寄托,它是万万不能丢的。

车门推开,一阵凉意席卷进来。我不由打了个哆嗦。从扎西回水田镇,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六点五十分了,手表上的指针啪嗒啪嗒地敲击着羸弱的心脏。

水田镇是阿郑的老家。几周前,阿郑问我想不想去她老家看看,顺便放松心情。承载她童年的地方我想我一定要去的。车子没抛锚前,阿郑给我说了好些个地方,像花房子、石头寨、鸡鸣三省这些地方。其中对于鸡鸣三省我尤为好奇,便让阿郑给我讲了讲它的来历。后来才知晓水田镇在云贵川交界处,一只鸡打鸣起来,三个省都能听到。阿郑还告诉我,镇子上一半的人赶集市都是去四川的。

听着雨声,想着鸡鸣三省、雕刻精美的花房子,我在车上酣睡起来。此刻,阿郑下车去寻她那被雨水亲吻的水烟筒。此刻,老郑正在来的路上,车上应该还有备用轮胎和刹车片。

梦里,阿郑开足了马力,载着我在公路上疾驶。不一会儿我们便到了水田镇,镇上的花房子宁静地坐落在青山的怀抱里。我和阿郑登上石阶,半山腰的石台上伫立着一只公鸡,公鸡的眼炯炯地注视着远方。

“雄鸡一声天下白。”

这时,一位陌生中年男子感慨道。在花房子对面,一条河流从山间穿过。听阿郑讲,到了夏天山里的水会涨十几米,滔滔而过,颇有滇东北汉子的气势。

我兴奋地跑向那条河流,越跑越近,湍急的河流声宏大起来。一阵轰鸣,我从车里醒来,原来是外面响起了雷。

不知何时,阿郑躺在了我身边,怀里还有那根擦拭得锃亮的水烟筒。

烟盒空空的,雨还下着。

我走下车,眺望朦胧的青山,猛吸了一口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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