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目标：银行

（文 / 金焱）

“12·9”抢劫后现场（广发银行郑州分行提供）

四个蒙面劫匪走进广发银行设在火车站附近的银基支行时，几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一刻银行大厅的石英钟显示的时间是：9日下午4时46分，周末商场人气最旺的时间。

银基商贸城人气一直很旺。这里是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零售市场。每天都有大量的郑州市民和周边县市、甚至周边省市远道来上货的人们涌向这里。

银基支行生意也很火。支行营业大厅设在商贸城一楼紧临正门的位置。每到下午的这个时候，银行的六个柜台前便排起长队——全商贸城5000多个体批发业户现金的存取都在这里。隔着柜台防弹玻璃看进去，一堆堆钞票很惹眼。

不过劫匪进门时，银行大厅的人已不多了。通向商贸城的门下了卷帘，只有朝向繁华地段一马路的大门仍然开着。柜台前只有四个客户，柜台内两个职员已结账，其他职员也在清点一天的营业额。他们估摸时间不长运款车就该到了。

劫案就在这一瞬间石破天惊地发生了。经警是被袭击的第一个目标。

银行值班经警巡视的目光落在这四个不速之客身上时，两尺长的锯短猎枪已经抵在他胸口。枪管上瞄准器的红光触目惊心，枪管上方是惟一没被线织套头帽遮蔽的眼睛，冷郁阴鸷。经警被两个劫匪用枪逼到了墙角，劫匪用河南口音的话喝令：“不许动!”——这是劫匪从进门、将五连发猎枪从黑色大塑料袋内的魔力毛掸盒内拿出，直至得手后逃离，不到5分钟的时间内说的三句话中的第一句话。

负责安放炸弹的是四个人中最老练的。进门后他径直走向位置居中的三号柜台——因为机器故障，三号柜台那天恰巧空了出来。拿出事先备好的粘贴式衣服挂钩，在防弹玻璃上粘好，挂上自制的拉环炸弹……做完这些“清障”工作他只用了几秒钟，甚至有些气定神闲。当他向退后两步准备引爆炸弹时，整个柜台只剩他一个人。

还在他旁若无人地粘挂钩时，站在他身边还在存取钱的人终于感受到了身边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带来的不祥之兆，仓皇躲到了一边。防弹玻璃后的张娜则下意识地蹲到地上，躲在柜台下——十年间，郑州大大小小的银行劫案发生了八起，除了三年前一个持枪抢劫者被群众当场抓获外，另七个案件至令未破。银行被持枪抢劫的阴影积笼在郑州市民的心头。就在案发前一周，张娜所属的广发银行还进行了一次与市有关部门联合的“安全工作”大检查，遇劫时蹲下保护自己，并按响报警器已是演练多次的了。

报警器的鸣叫与爆炸声先后响起。

是谁先按的报警器已经说不清了。在第一柜台的王姓小伙子最先看到保安被胁迫。接完客户递过的单子，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接钱，抬头的一刹那，恐怖的一幕冲进眼帘——保安趴倒在墙角，二个蒙面人用枪顶着他，不远处的门口守着另外一个蒙面人。“抢银行”!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从座位上弹起来，并迅速躲进了后边的整点间，颤抖着用手按响了报警器。李振华发现了小王的异常举动，也随后跟进来，拨打110报警。

爆炸持续了20多秒。强烈的震颤波及到了商贸城的七楼、八楼。

三号柜台上方的天花板被巨大的气浪掀飞，顶棚多处破裂，装修材料零乱地垂落下来。爆炸时，营业大厅墙上的表针指向下午4时50分，并永远定格在那里——表被炸坏了。报警器也被震坏了，鸣叫声变得缓慢而滞涩。

劫匪的定向爆破很成功，厚度超过1厘米的防弹玻璃整个被炸酥了。放置吸附式炸弹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圆洞。匪徒随后拿出22磅重的工地用大锤。奋力将已麻裂的防弹玻璃向内砸去，大锤与玻璃碰撞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在锤到第二十一下时，玻璃轰然碎裂坍塌。

蹲在下边的张娜眼前一直晃动着玻璃上的红点。外面两个匪徒正高举着枪，枪口对准了柜台里的工作人员：“都老实点!”红点是瞄准器直射在防弹玻璃上的红光。这时，张娜藏身的地方多了一双黑皮鞋——两名劫匪已跳进了工作间。他们厉声喝道：拿钱!

两支枪先递到了柜台外。“黑皮鞋”俯下身，一大捧一大捧地把10万元一捆的百元钞向蓝白相间、红色镶边的编织带内扔。这种编织袋在这一带最为普通，常被用于上货、当行李袋。

报警器一直鸣叫。这或多或少让劫匪心惊。他们忙着拿外面的散钱，而没注意到有封条的大额钱款箱，大量的现金因此被保住。

营业室外的监控台上也有报警器。当天值副班的经警小宋在劫匪进门时恰巧到监控室换录像带。监视器中传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劫匪正用枪逼住营业厅的保安说“不许动”。小宋一下子扑到监视器前，按下报警器，并开始操纵摄录镜头对歹徒做跟踪录像。

匪徒在4分钟内抢走了208万元现金，分装在两个编织带内。透过监视器，小宋看到，冒着弥漫的烟尘，三个匪徒向银基商贸城内退走，另一个持枪者则从支行营业室正门逃跑。

2000年11月11日，傍晚18点15分左右，在南昌中国农业银行市洪城大市场分理处被数名蒙面歹徒持猎枪抢劫，歹徒在打死3人并抢走大量现金后逃离。图为抢劫现场的一名死者（陈春园 摄）

商贸城此时一片大乱。应该说郑州是一个安静的城市——平日汽车禁鸣，烟花禁放，人们习惯于安静。持续数声的炸弹爆裂声震耳欲聋，撕扯着人们的耳膜，并卷挟着巨大的惶恐向人们劈头盖脸地砸来。满商场的人都拼了命地往外逃。混乱中银基大门出口处的玻璃门被撞碎， 10余人被挤伤踩伤，哭声喊声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这是匪徒最理想的逃亡环境。他们背起装满钞票的编织袋，迅速抛下一颗汽油弹断后。汽油弹在地板上滚了几下，没有动静。已冲到门口的匪徒又向银行与商贸城大门间掷响一个自制钢珠霰弹。门外的地板砖当即炸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深坑，门边的空调机箱也被炸得斑斑点点。支行大门外正疏散人群的商贸城保卫人员杨德华左睑被弹片击中，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逃离的劫匪与手持对讲机匆匆赶来的商贸城保卫处副处长常玉杰撞了个正着。撤离心切的劫匪眼见常又打手势，又高声叫喊，还不断用对讲机讲着什么，抬枪瞄准常的眉心便开了一枪。常当即倒地身亡。与此同时，拿“来福”手枪的劫匪眼见从商贸城西门口又冲出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立即举枪瞄准。冲出来的是常的同事张福松，他眼见“来福”枪的瞄准器一闪，本能地闪向一边，子弹击中了张敞开的西服右开襟。

用炸弹和子弹开出一条生路后，三名劫匪顺商贸城一楼大厅北通道向大厅东门逃跑。窜出东大门后沿临建商贸区一号通道向南逃窜，途中他们将蒙面的深蓝色线织套头帽丢弃，并向空中鸣了两枪。最终劫匪左拐右拐向南逃至与陇海路交叉口处失踪。

除了随身携带的劫款，劫匪身上还有八种未及使用的自制炸弹，包括用胡椒粉等做的催泪弹，还有自杀用的自毁炸弹。他们仅用两种就成功地在4分钟内劫走208万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