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言语

（文 / 唐波）

新千年演唱会，当刘德华突然撕破衬衫露出手臂上文彩图案的一刹那，李俪的心顿时轰然狂跳：“太性感、太引人注目了。”拥有李俪感觉的时尚男女肯定不止一个，否则在北京东四，一间面积仅有18平方米的“吉品体绘”店不会同时容纳20多人，“根本找不到地方坐”。6月18日开业，虽然事先做过详尽的市场调查，但两个月的销售业绩还是令老板张喆承认收益比预计的还要好：“每天一般要来15～20个客人，”张喆介绍说，“营业额在1800～2500之间，最低也有1200”。开分店的计划也在进行之中，“在北京做15家左右，每个区做1～2家”。

体绘的刺激

在张喆看来，“体绘”有两层意思：身体绘画和体会时尚。和传统文身相比，体绘只是把天然颜料着色于皮肤表面，没有任何痛楚，且会在2～3周内慢慢淡化消失，“这不像文身要跟随你一辈子，也许你文的时候(图案)是最流行的，但半年后可能就落伍了。体绘更能表达现代人寻求刺激、寻求个性的心态”。

喜欢表现、追求与大众的反差是22岁的冯屾言谈中的亮点。自认追求前卫时尚的冯屾5月份试过文身贴纸，在“吉品”碰到他时，他的胸口刚刚绘好一个半坡人面渔网图案，“这个图案的古朴、沧桑感与黑色颜料结合起来很完美”。大学时的冯屾剃光头、在耳朵上打洞，“有时人家穿得很正派，自己却故意松松垮垮地冲出来”。除了追求外表的引人注目，冯屾在职业上的选择也出人意料：学了4年的自动化控制专业，毕业后却在北京陶特贸易有限公司销售艺术玩具。当问及父母的反应时，他表示不愿回答，随后他说：“学了4年结果白搭，压力自然有。现在做这一行是兴趣，虽说起步维艰，但我很有信心。”

“二外”的学生吴倩是“吉品”的第一批顾客，在她的影响下，同宿舍的女生都来过，除了“能吸引所有的目光，展现自己的审美观”，体绘甚至还改变了吴倩的观念：“可能在白种人身上，鲜艳的颜色会很漂亮，可我们是黄种人，还是自然颜色比较适合。”对体绘的兴趣使吴倩由消费者变为操作者，暑假她留在“吉品”打工，经过一星期的培训，每天至少要为6～8人绘制图案，忙得“中午饭晚上吃，晚饭夜里11点才能吃”。

活力的洞

也许是夏季，也许是吊带背心和肚兜的流行，对身体的关注和表现忽然集中和突出起来。除了在自己手上、背上、胸口、脚上尝试各种体绘图案，李俪还在自已的耳朵、鼻翼、下巴和肚脐旁打洞穿环，“要不是怕痛，可能还会在舌头上打洞呢”。在迪厅做领舞小姐的李俪很在乎自己身体的表现力，“我的工作就是用身体的力度和动作来引导蹦迪人的激情，身体就像道具，我得用它来表达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同时，当李俪随激烈的音乐做自己擅长的迎送髋部动作时，肚脐旁小环的跃动和体绘的神秘总能引来全场的欢呼，让李俪感受到一种对自己身体控制的力量和魅力：“我不算漂亮，但在跳舞时，很多人都说没见过这么有活力、有激情的身体。”

在电影《低级小说》里，约翰·屈夫塔一边买毒品，一边满怀孤疑地问毒品贩的老婆为什么要在身上打那么多洞，回答简单而干脆：“Sexing”。当记者向李俪提同样问题时，也是简单干脆的答案：“我喜欢。”那家人和男友的反应呢?“这是我的身体，我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

比体绘、打洞更为极端的方式是文身，三里屯有小酒吧和专业美容店不张扬地提供文身的服务。在原始社会，文身成为一种成长和融入社会的礼仪。而现在，文身虽然没有完全失去小小的带有刺激意味的离经叛道的派头，却在北京首届“文身节”上成了通行的门票。不管是国际友人，还是摇滚乐手，人人在入口处均掀衣服，场面非常有趣搞笑。

心灵之窗

“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掩上门、脱下长袍，随着文身图案的展示，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饱读诗书的鸿儒忽然变成一副江湖无赖相；而在《夜叉》中，高仓健的幸福生活却因为满背的夜叉文身宣告结束。据文身心理学的研究，文身表现出取悦自己、自我欣赏的心理状态，也包含叛逆心理，因为它打破了人体是神圣的、应该完好保护的禁区。对年轻人来说，文身最重要的意味则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意味着要与“没有文身的人”(包括父母、老师、上级、成年人)区别开来。

但文身“很痛”，虽然欣赏鲜艳的色彩和图案，吴倩仍然不敢尝试。更深层的顾虑也有：“国内好像还是说文身的人都是社会闲杂人员，都是流里流气的人“，吴倩迟疑地说，“我还在上大学，文身还是不好吧。”

同样的顾虑也出现在冯屾身上：“大多数人都看不惯。我不是振臂高呼、一呼百应的人，但也不喜欢人家拿白眼球看我。”文身是长期行为，下了决心就无法更改，而冯屾现在“还没有决定一生要走怎样的路”，不能确定“这段时间喜欢这个图案，过段时间还喜不喜欢”，他认为体绘的好处是，“无非是画的，谁也不会当真……何况连《北京青年报》、《北京晚报》都介绍过，说明可以被大众接受。”

文身图案的选择和不同部位的选择，在人的潜意识里都能寻找到意义(图片由牛顿《科学世界》提供)

在“吉品”，上百种体绘的图案一部分来自国外的文身网站，一部分是“吉品”自己设计，“也有客人拿着自己宠物的照片要求画上”。据说图案的选择能将一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个性向外部世界展露出来，但“吉品”顾客的选择却相对暧昧和缓了许多，“一般都喜欢抽象的图案。”吴倩说。以前的文身能够向社会讲述自己生活中的某些事情、某些选择、某些自己认为能持久的感情。现代的时尚男女却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张扬对身体的操控，一方面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定力去承受永恒，只能让商业时尚潮流中的一点点刺激、一点点叛逆迎合自己企图彰显的个性。

体绘(也称文彩)：大约在5000年前，中东及非洲等地的人把一种叫散沫花的植物碾成粉末涂画在身体上，以表达祝福、好运的含义。在印度教的婚礼上，这种被称为曼汗迪的体绘要由德高望重的体绘师为新人描摹，或由新郎新娘互相绘画，而且越多越好，以祈求婚后生活的幸福美满。1996年经好莱坞明星们的使用开始风靡一时，并于今年进入北京成为时尚。

裸肩上的体绘蝎子，成为北京街头炙手可热的时尚(闫琪 摄)

文身：由于技术的不同和地域的差异，文身技术分为萨摩亚式、日式和美式。现在大多数人采用美式文身法，使用的是英国人发明的一种自动化的撞击机。顶端针有1～7个不等，尽管人们有思想准备，但多少还是有痛感。这是一位喀麦隆年轻妇女文过图案的脊背。在暗色的皮肤上，图案可能看不清。

一位喀麦隆年轻妇女在暗色的皮肤上文的图案(图片由牛顿《科学世界》提供

文身贴纸：一种“暂时文身”，使用方便，一撕一贴就行了。两年前出现并迅速流行。据北京万通小商品市场D5005号摊主翟荣标介绍，这段时间每天能卖10张左右，周末十几张，生意还可以。贴纸的缺点是远看还行，近看太浮，背面的化学胶容易造成皮肤过敏，图案也易受损、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