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和它浇灌的青春

（文 / 刘君梅）

也许不该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伟哥”之于男性、“Botox”之于女性。但它们确有相似之处——都是新近出现的医学（或者说生命）的奇迹。“伟哥”以人道主义的名义挑战男性的极限，Botox在美容治疗的幌子下挑战女性最难于接受的衰老。也许，后者比前者更危险——Botox是有毒物质。

在香水瓶上印上“Poison”（毒药），很多人并不陌生，那是著名的“克里斯汀·迪奥”品牌在吊女人的胃口。如今这种用于美容的毒药可是真的。

Botox，美容整形界和皮肤科医生的新宠。它来自一种名为“Botulinum”的毒素，这是一种可阻断神经肌肉的中介物质，大量摄取的结果是完全瘫痪、呼吸困难乃至死亡。数以万计的美国人在请医生注射Botox之前，更愿意设想另一种结果：它可以抵抗衰老的痕迹——皮肤松懈和皱纹。客观地说，它并不能去除已经产生的皱纹，但可以将皱纹产生的可能性减到最小程度。Botox带来的魅力是暂时的，一般会在2～10天之内发挥作用。“患者”需定期注射才能防止新皱纹产生。这就带来了风险：最终，你的身体可能产生抗体。虽然医生称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几年间，数万名美国妇女把大把的钞票花费在注射Botox上——在额头或颈部注射一次Botox的费用是750美元，用Botox对付鱼尾纹和眉间皱纹需500美元，鉴于这种特效药的短期效果，医生会建议人们在一年内进行3次注射，以控制皮肤和肌肉向衰老的方向发展，全年的费用刚好和做一次“整脸拉皮”的整形外科手术相等。

毒药“BOTOX”——保持青春的秘密  

美国《时尚》杂志专栏作者伊丽莎白（Elizabeth Hayt）综合了几种因素，勇敢尝试了这一美容新事物。所有注射过Botox的女性都把Botox吹捧成抵抗老化的奇迹。44岁、眼眶本来就比别人深陷的女人；39岁、刚刚和爱人分手的女人……和几年前相比，她们“一点都没变”，更看不出生活普留给她们“让人心碎的痕迹”。这些“现身说法”不仅激起了伊丽莎白作为时尚评论者的好奇心，也激起了她作为一个中年女人对自己的不满——她这样描述镜子里的自己：“36岁的我有一张表情生动的脸。当我笑时，眼睛周围会显现出如阳光普照般的四射线条；当我哭时，脸上满是向下的痛苦纹路；当我激动时，两眉间的那一点皮肤挤在一起像手风琴的皱褶……”

医生的保证至关重要：“因注射而导致眼皮下垂的情况微乎其微，即便不幸发生，也只是持续1～3周而已。”这位医生在过去7年时间里每周三都为至少20人注射Botox。另一位曾对这一新事物持反对态度的皮肤科医师现在也从俗了。而同样36岁的麻醉师的话更具煽动性：“Botox的毒性这么低，在安全剂量下可以注射几百次，别再犹豫了！试试吧！”

伊丽莎白最终选择了美容外科医师阿兰（Alan Matarasso）。预约需提前一个月——Botox开封后有效期很短，阿兰和其他很多医生都因此安排患者在一两天内集中注射。护士把伊丽莎白额前的刘海儿夹到一边，在即将注射Botox的地方涂抹一种据称叫Ema的麻醉药。护士小姐提醒：在美容术后的4小时内不能运动甚至不能向前俯身，不能触碰注射过的部位，那些部位可能会出现暂时的淤血，患者还要克服随之而来的头痛。医生终于出现了。“这时我斜躺在诊疗椅上，一道刺眼的强光打上我的额头，我想象被暴露在聚光灯下的自己毫无吸引力，每一条皱纹都无以遁形。这更使我注意医生完美的外表：优雅的爱马仕领带，呼吸中清新的薄荷漱口水味”，伊丽莎白事后专门撰文谈这次冒险体验，“他要我皱眉、眯眼以便尽量显露我的皱纹。他一边研究我肌肉的厚度和纹理走向，一边指点将要下针的地方——至少需要注射12次。”细致的白色粉末在与生理盐水混合后经一支30毫米口径的针管和长0.5英寸的针头注射到伊丽莎白的眉间肌肉里。这个过程只持续了3分钟，在伊丽莎白的记忆里，这却是一个很难过的甚至是惊心动魄的过程——“我全身一颤，开始流眼泪。我能够做的就是拼命捏紧护士的手。”

在走出诊所步行回家的途中（伊丽莎白的家距诊所很近），头有些晕的伊丽莎白一路上都在担心自己会在人行道上被什么东西绊倒、被什么人撞倒，Botox就会流出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头继续时断时续地作痛，额头轻微淤血。对此，医生有言在先：“那是因为肌肉正在被重新调理。”

疼痛的代价是值得的。第二天早晨，伊丽莎白像往常一样在明亮的晨光中站到了浴室的镜子前实，额头上的纹路只剩下浅浅的几条。Botox限制了面部肌肉的“过分运动”，因此，伊丽莎白的脸看上去“像白雪公主那么祥和平静”。当然，她得花点时间适应不具弹性的新额头。她很愿意忘记曾注射过Botox这件事。但熟人的赞叹总像是在提醒她：你气色好极了，好像年轻了！是刚度假回来？还是……？

从医学到美容领域，毒素被用来“恩惠”于人的过程让一些专业人士也吃了一惊。

70年代，眼科医生首次将有毒物质应用于治疗——治疗斜视；80年代初，有毒物质被用来矫正脸部、眼皮及四肢的不协调症状，如抽搐、打摆子、痉挛。1989年，Botox被允许用在这类疾病的治疗。向化妆品中添加有毒物质以达到某种效果的现象始于90年代初，就像其他一些药品被挪作它用一样（原本是治疗高血压的药物Rogaine被用来促进头发生长），Botox现已被皮肤科和整形美容外科当作医学上的新突破向“患者”（应该说是“消费者”）大力推荐。它在过去几年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现在，“以毒驻颜”甚至成为30岁以下人群中的时髦。

和从前的妇女比，现代女性的青春已经被延长很多了。很多中年女性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皱纹，但致命的弱点是脖子——那上面的两三道横纹残酷得如同刀刃，刀刀催人老。从25岁起，横纹可能就出现了。在这个过分强调青春的时代，数以亿计的电视观众不能容忍面容姣好的女播音员脖子上有明显的横纹，那横纹如同电视机屏幕上的划痕。这个时代的女性是尴尬的，在努力延长青春的同时又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泄气——流行的高领毛衣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脖子泄露的秘密，让25岁、35岁、45岁的女性都显得有活力，但她们自己却悲观地想：无论如何，现在与15岁是不一样的！

人类不断在抗衰老“特效药”上的冒险一次次强化这个事实：人类恐惧衰老，甚至甚过恐惧死亡。

在一些时髦的美国妇女通过注射Botox挽留青春的时候，全世界有更多的女性通过服用女性激素延缓衰老——冒着因此患癌症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