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结婚吧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刘君梅)
“圈子”
在传统婚姻中,弱的一方会以进入对方那个“更高层”的圈子为荣,并逐渐远离自己过去的朋友、熟人。90年代的婚姻会怎样?
活泼、自信的李珍声称自己是“混合气味”——“扔到一个人堆儿里,能迅速和那群人打成一片”。这样想着,她在婚后兴致勃勃地闯进了经商的丈夫的社交圈。
那天,丈夫带珍出席“朋友的女友”的生日晚宴。珍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在路上买了一束鲜花做贺礼。这对夫妇的出现让众人“眼前一亮”。珍忙不迭向这些初次见面的人点头致意。大概是珍抢了“女主角”的风头,她接过那束花时淡然地说了声“谢谢”,随手把花塞给身边的人说:“放到我车的后备箱里吧!”
酒宴可以想见地热闹,喝了酒的男人们说话有些肆无忌惮。这使情绪已经受了“打击”的珍觉得难以忍受。珍的沉默被丈夫察觉了,“他当时一个劲儿给我夹菜”,珍回忆道,“但我尽力掩饰,免得扫众人的兴,更怕让丈夫下不来台”。
回家后,珍指责丈夫:“那些人也算朋友?不过是‘彼此认识的人’!”这句话出口,珍就有些后悔——既然明知丈夫身在生意场,难免要和各色人周旋,为什么还责备他?
这之后,丈夫在去“应酬”前,如果面有难色,珍会说:“我明天有课”,或者“我还有报刊的约稿要写要画。”被丈夫看穿了,她只好说:“你自己去吧,你和你那些朋友都能玩得更尽兴。我也乐得自己在家放松放松。”
“让我先生进我的‘圈子’,同样也让他受罪。他是标准商人——自己终日西装革履,按他的审美标准,像我这样做设计的人的穿着是‘乱七八糟的’,让他混迹于一大堆‘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人’——比如时装设计师、服装院校的学生、研究面料和流行色的人中间,也挺让他受罪的。”
事情其实不像珍想象的那么糟。终于,珍和丈夫都欣喜地发现:电脑商和服装设计师并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他们面对的其实是同一个时代的同一群人——消费群体。国内一些知名的服装设计师现在开始投靠实力雄厚的企业;很多知名的服装品牌背后是一个大的物业集团;卫视台正在播放韩国电视剧《天桥风云》,昨天的那集和电脑有关——一个因裸照风波而被禁演的模特怎样东山再起?让照片上网!新新人类和媒体一下把她炒成巨星。剧中还有电脑“时装秀”……珍的丈夫显然对这些话题非常有兴趣。
现在,珍和丈夫的社交圈像两个相交的圆圈——各有各的圆心,保持相对的独立性,而融合的那部分让他们的生活有了新的乐趣。他们在其中重新观察、了解对方,也重新审视自己。
第一顿早餐
甄祯说她十几岁时就跟外婆学了一手好厨艺。结婚后,最初的日子,她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委屈——只要是饿了,丈夫吃什么都狼吞虎咽,一边呼噜呼噜地往嘴里送饭菜一边说:“香!香!”
“我们的第一顿早餐让我吃惊不小,”甄祯说,“那个早晨我先醒来,望了一眼身边‘多’出的那个人,充满幸福感。我决定做一顿像样的早餐,就算是新生活的‘开头’。前一天婚礼上,朋友送来一个双层婚礼蛋糕,我‘私藏’了两块,我用微波炉热过后,配上煎蛋、鲜榨汁、调味酱,然后才心满意足叫醒了丈夫。谁知他第一句话是:‘我从不吃早饭。’最终,他还是充满感激地坐在了餐桌旁。”他毫不留情地往漂亮的煎蛋上倒酱油。吃了一惊的甄祯这才知道丈夫酷爱酱油。早餐接近尾声,丈夫的盘里剩些酱油残汁,飘着油花,他就拿奶油蛋糕蘸着吃。甄祯忍不住提醒:“那可是马克西姆的巧克力蛋糕!”丈夫的回答真是让人难忘:“到了肚子里还不是要混在一起。”
在后来的婚姻生活里,甄祯发现:丈夫就是喜欢味道重、内容杂、煮得很烂的菜,认为那才“有味儿”。
现在,甄祯家的饭桌上会同时摆着两个“菜系”——“冬瓜盅”、“油淋鱼”只有甄祯自己吃,她总是选拳头大的冬瓜和四五寸长的小鱼为原料;爱吃熬菜和酱油的丈夫则专心地盯着属于自己的那盘菜,他居然会这样赞美他的妻子:“你做出了食堂的味道!”
甄祯是这样认识这个问题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之前,各自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了二十几年,“精”也好,“粗”也罢,都乐在其中,改起来谈何容易!再说,一个人凭什么认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标准的”,而要求另一方改变呢?夫妻也可以快乐地坐在一起,各吃各的。
另一对夫妻的情况与甄祯家不同,高宇新爱吃肉,妻子却坚决不吃“哺乳动物”。这对夫妻特别喜欢一起“下馆子”,他们和平共处的秘密是:不去“指向单一”的餐馆,比如“扒猪脸”、涮肉馆和素食餐厅。本着“互不干涉”的原则,他们一起吃粤菜、川菜、上海菜以及现在正在北京流行的湘菜、楚菜。在家吃饭,粥和面条这两样东西上桌率最高。
天天陪着你
“我们家的电视只固定在体育频道上,不是中央电视台的体育频道,就是北京有线电视台的体育频道,他爱看所有的球赛,不管什么球,足球、篮球、高尔夫球、棒球,有什么看什么。”26岁的李阳抱怨她的丈夫。
她认为,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问题让丈夫移情于球赛——如果只看足球和NBA,还可以说是爱好,但如果连花式台球比赛也不放过就该算是着魔了。李阳说,她没办法探究丈夫的内心,看着他呆坐在电视机前傻呵呵的样子,她怀疑他有毛病。
李阳的丈夫说,他没毛病,他就是喜欢看,他也不反对交流,如果李阳愿意听,他可以给她讲各种球赛的好看之处。
李阳没功夫听,她的爱好是看小说,至今订阅《收获》杂志,李阳的丈夫说,他看不懂现在的小说,也不想看。
通常的场景是:丈夫在客厅里看电视,妻子在卧室里看书,两个人都尊重着对方的爱好,同时觉得那爱好有点儿不可理喻。
世界杯足球赛时,李阳建议丈夫在家里多搞几次聚会,有男有女,热闹一些,她害怕整整一个月都与丈夫处于“隔离状态”。聚会搞了两三次就搞不下去了,朋友们谁都有事,谁都在忙,谁也不把聚会真当成个事。李阳的丈夫总结说:“哪儿去找那种其乐融融的状态,实际上,世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你在小说里寻找的东西就是我在球赛中得到的,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那东西能陪伴你。”
李阳说:“我要你陪着我。”
丈夫说:“我每天都陪着你,虽然咱们不是同干一件事,但我天天都在陪着你。”
亲密与尊重
每天早晨6点半,丈夫的寻呼机准时“叫醒服务”,好在那“嘀、嘀”的声音并不刺耳,叶青没有被吵醒——在电台工作的她,如果上午没事,喜欢睡懒觉。
丈夫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开窗帘,夏天的阳光一下冲进卧室。被阳光突然弄醒的叶青非常生气,但她喉咙干燥,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此时,丈夫走到穿衣镜前穿好白衬衣,系好领带,直到拎起公文包出门,也没有察觉叶青的表情。整整一天,叶青都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什么事情都没心情做。
晚上,丈夫回来后笑嘻嘻地喊:“我饿了!”“我还困呢!”叶根本不抬眼看他,她的委屈自有道理:“我们的作息时间不一样,你也不能以自己为‘北京时间’呀!你把窗帘拉开我还怎么睡?如果正在休息的是你的重要客户,你肯定会蹑手蹑脚的。”
丈夫却辩解:“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如果是你母亲正在睡觉,你这个孝子肯定会提醒家里所有的人:‘轻点儿,我妈在休息。’谁吵你会跟谁急。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就不这样对待我呢?”丈夫的回答是:“你不是我老婆吗?有那么严重吗?”
叶青却认为亲密的人之间也需要尊重。
叶青说她想找机会告诉丈夫,小时候,她看到父亲自己做了一个床头柜,他把拉手设计成一个海鸥,那个木海鸥花费了他好多个晚上。在胶还没干时,妈妈一把扯下那海鸥摔在地上——她说这东西“画蛇添足”。叶当时非常同情爸爸。爸爸妈妈的吵架声一直伴随着叶成长的过程。那些争吵的原因都是小事儿——谁给花剪枝没和对方商量,谁自作主张卖了旧家具……争吵过后,父母没有离婚,那些琐事好像也不能成为拆散家的理由,但日子过得惊心动魄。
一份特别的婚前协议
麦拉·费伯斯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名会计师。她与32岁的汽车销售商埃德加·费伯斯婚前共同拟定了一份婚姻合约:
每周相处的时间要够20小时;
一周房事不少于3次。绝不同他人发生性关系;
不吃剩菜剩饭,一天的热量摄取限于2000卡;
每天刷两回牙,要用除味漱口水。每天洗澡,一星期洗头3至4次;
不吃快餐;
1999年生育第一个孩子;
吃完饭后立刻收拾,并打扫厨房地面;擦玻璃只用WINDEX清洁液;
严格按预算花钱,娱乐及个人用品的每周消费限于20美元;
只开PONTIACS牌旧车;
下雪时轮流铲除走道上的积雪;
彼此分担洗衣任务;
晚上11时前睡觉,早上7时起床;
吹口哨、唱歌不致令对方烦恼;
……
他们在这份长达27页的“文件”上签名、邀人作证、公证,最后交律师备案。
埃德加说:“我们想让婚姻牢靠,这做法有效。谁不能遵守合约,另一方可理直气壮地要求离婚,违约方将放弃所有财产权,并要支付律师费。”
爱人的朋友
孙健和吴庆云恋爱进入了关键时刻——要么结婚要么分手。孙是个聪明人,他打电话给吴的所有朋友……孙、吴最终成了一家人。丈夫知恩,把妻子的闺中好友都当成了亲人。丈夫也有不少朋友,吴庆云很高兴:“我不喜欢没有朋友的男人。”
如何对待丈夫的“哥们儿”?这也是个难题。“近”也不好,“远”也不合适,这个分寸很难拿。孙的朋友中有不少是“发小”(北京人这样称呼童年的朋友),由于各自经历、地位的差异,现在凑一块儿可能没太多话要说,但这不妨碍他们继续成为朋友。
一天,吴照例客气地招待丈夫的“发小”,那人忽然感慨起来,对孙说:“你有自己的家真好。你可能不爱听——你老婆比你妈可爱。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到你家玩,你总是特紧张地看墙上的钟——‘我妈快回来了!’上中学的时候,我有一次来你家,你妈满脸贴着黄瓜片,不客气地打发我们走!那神态像是生怕我们把你带坏……”
吴忽然悟出:对待爱人的朋友,尊重是最重要的,端茶倒水倒在其次。孙对朋友很“铁”,但认定谁是真朋友,就拿人家当自家兄弟,免不了会指手划脚。做他的朋友有时会很为难——他的想法和做法让人不能接受,直说吧,人家又怕得罪了他。“这时候,我定会跳出来帮着化解——我不是律师嘛,‘说话’可是我的强项。”
“有些事情,丈夫和他的朋友当局者迷。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向兴致勃勃的他们泼一盆凉水。”
吴的丈夫去年受朋友之托代人起草了一则征婚启事——这给写腻了合同的他带来乐趣和成就感。“他把以前看的章回体小说的题目和句子都用上了。这显然比‘某男身高多少、年薪多少,欲觅一年轻貌美温柔活泼女子’效果更好。”此广告在北京一份报纸上登出,打来的电话令丈夫的朋友应接不暇。没几天,小伙子喜滋滋地带女友来见孙、吴夫妇。
又过了些日子,听说小伙子未来的岳母大人常常无缘无故、歇斯底里地发脾气毁东西,那姑娘竟无缘无故地要寻短见……一连几个晚上,孙健都在打电话给那小伙子支“招儿”。吴便对丈夫说:“如果她们母女俩真有病,这些‘招儿’管什么用!你应该提醒你哥们儿:如果真在乎那姑娘,就带她去看医生,精神病是遗传的!”
最近,心有不甘的丈夫又给人起草了一则征婚启事。谁知报纸上的电话号码弄错了。反馈的电话不断打到一户不相干的人家,那家人认为这种骚扰行为“严重侵犯了公民权益”,孙健不得不面临一场莫名其妙的官司。
吴庆云笑说丈夫是个性情中人,所以她愿意尽自己所能,帮助他和他的朋友,维护他和朋友们的良好关系。至于那些接连不断的麻烦,吴说她累在其中也乐在其中。
“虎年”出生的孩子
邱洁如终于作了母亲,这个权利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结婚6年,在要不要孩子这个问题上,双方一直不能达成一致,甚至不止一次地为此争吵。有一次吵急了,她的丈夫说:“你再说要孩子我就和你离婚!”
“他之所以对孩子这么恐惧,是担心那个小生命会霸占我们太多的时间、精力和情感。他说过,有了孩子我们可能不思进取。”邱洁如和丈夫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都当了老师,丈夫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电视台。邱洁如结婚后给自己的定位是贤妻良母,丈夫却希望她和自己一样进入电视行当比翼齐飞。丈夫曾给她创造过机会——在电视台客串记者做人物专访节目,那是一个收视率很高的节目,但她做了几期就放弃了,她宁愿在学校里踏踏实实地教书,她说她喜欢孩子。
丈夫做出种种努力让邱洁如感受两人世界的轻松潇洒。邱洁如也想方设法感化丈夫,培养他对孩子的爱心。3年前,他们的一对朋友生了个女儿,丈夫笑着对那个朋友说:“你算是完了!”但幸灾乐祸的丈夫隔几天就被邱洁如领到这对朋友家中。他们事业上依旧蒸蒸日上,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也越来越漂亮、伶俐,邱洁如的丈夫终于下决心要孩子了。
记者在他们家采访时,正巧碰上邱洁如的丈夫抱着一箱纸尿布回来,当邱洁如说这个牌子的纸尿布比较厚,夏天用对孩子不好后,丈夫毫无怨言地表示:下午马上就买回来,这种留着孩子冬天用。
和邱洁如同为29岁的詹璘要幸运得多。她目前是韩国双龙汽车公司的财务主管。结婚5年一直过着两人的生活,但她表示,曾是她同学的丈夫同意她保留做母亲的权利。
“我的一个老同学是妇产科医生,我曾问过她头胎顺产的最大年龄——42岁,我还有好多时间呢!”詹璘笑着说,“我现在每周都去健身,为自己也为未来的孩子。
“我们就是要在一起”
下班回到宿舍,张婷婷摘下那个大号军帽,帽子里蜷缩了一天的长发倾泻下来。
在四川一所美术高校任教的贺森这样评价他的妻子张婷婷:“她挺矛盾的——她有才华,很好强;内心又有一种很强的依赖性,对平庸的、‘小女人的’平凡生活很向往,让她真的那样生活她又不甘心。”
当年张考上四川美院,却不惜放弃——她一心要学服装设计,两次参加高考,最终如愿上了北京服装学院。现在她在北京武警某研究所从事军服设计。
换上碎花连衣裙的张坐上了丈夫的自行车后座。他们要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张婷婷和小贩讨价还价的时候,贺森推着自行车在她身后耐心等着,价钱谈妥了,贺森及时掏出钞票。回来的路上,张在自行车后座上悠荡着双腿说:“这种日子真舒服!”
贺森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不喜欢买菜,可婷婷喜欢,她觉得我们一起买菜这个过程具体、琐碎,非常生活化,这让她感到踏实而满足。”
这样的日子对于这对小夫妻来说有些奢侈。结婚3年了,他们两地分居,实际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是一年半。贺森会在寒暑假来北京,或者找授课的“空档”——“我教美术基础课、版画和摄影,每年还要带学生写生”。
“我不能抱怨。老同志会毫不客气地说:‘这算什么?!’——两地分居,对他们那一代人来说太习以为常了,有不少人临近退休才和爱人住到一起。”张婷婷说,“分开的日子,下了班,我多半是在宿舍看书写东西,烦了就去给贺森打长途,最后一句肯定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生活在一起啊?!’”做手工也是排遣寂寞的好办法。张的宿舍里有一个特别沉的靠垫,里面填满了碎布头。张缝制的那些玩偶大多被朋友抢走了。“玩具熊的三口之家”是张用自己和丈夫的旧毛衣做的,是绝不送人的。
“对我们现在的状况,我那些年轻朋友都说:‘呆几个月就分开,跟蜜月似的,比像我们那样天天捆在一起强。’我不这么想。现在是我必须做出牺牲的时候了——婷婷设计服装,留在北京的机会多。如果继续留在四川,我的前途可以预见是很光明的。我教了6年书,是四川版画协会的会员。但我打算放弃我在四川的一切——包括和朋友们泡茶馆的悠闲时光。我现在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俩人能在一起。”贺森说。
“在一起”——这不仅仅是空间概念。
“婷婷不喜欢看‘字’,觉得枯燥,她就把认为重要的文章拿给我,让我给她读。除了艺术史论方面的书刊,我还得给她读报纸——她下班带回一堆报纸,对我说:‘帮我念这张报纸的这篇文章,那张报纸的那篇文章。’我喜欢一个人看书。她‘听’书,也很有乐趣。她听得很认真,听完还积极要求和我讨论——这让我想起上四川美院附中时的事儿,那时我们是师兄妹,每个假期都这样在一起……”
为了能和妻子更近些,贺在今年年初改行报考中央戏剧学院舞台服装设计系的研究生。只有一个名额,专业课和外语成绩都领先的他最终被人顶了。
“我以后可能改做实用美术。”在京期间,贺为了试试自己,或者说探探路子,去了“人才招聘大会”,有三家广告和设计公司当场表示要他,待遇和位置都十分令人满意。“张婷婷总说:‘你来北京,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做什么都无所谓。’可如果我真的来北京擦皮鞋,最初她会认为,我这样的丈夫真伟大。但她总有一天会轻视我。我也会轻视自己。为了婚姻值得放弃一些东西——但不是那种丢了永远都找不回来的。”
下半年,他们将真正生活在一起。那时,他们一起编著的《世界军服史》将出版。
汉显寻呼
蔡庆(假名)给妻子打电话,说下班后公司又有应酬。将近晚上10点,有些醉意的他回到家后倒头便睡。儿子偷偷从他的腰带上取下汉显寻呼机递给妈妈。
蔡庆和他的妻子原来是工作搭档,蔡突然连跳两级,坐进了副总经理的办公室。生活由此发生的突变,让妻子很紧张——上班时他们再也不能坐对桌了,丈夫白天轻易见不到,下班后又有那么多的应酬。心里没底的妻子忽然想到了丈夫的寻呼机,那也许是能抓住丈夫的一根风筝线。但是,自己去查让她觉得心虚。她接过儿子递来的呼机翻看着。
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10岁的儿子隔三差五充当妈妈的“间谍”,并因此得到了好处——每周日去麦当劳、游乐场或动物园;有时还能得到比以前多的零花钱。
丈夫是一个很“正”的人,妻子不是怕他花,而是怕那些等着吃果子的“小狐狸”。
很快,妻子发现自己查丈夫的呼机是愚蠢的——从“张先生、王小姐、李女士”这样的称谓,抽象的电话号码,以及“回电话”这样平庸的留言,她能抓住什么呢?“想出这样笨、这样摆不上台面的办法,实在是因为我对生活中可能的变化缺乏准备,尤其是我们夫妻所处的层次不同了。”
妻子很快便放弃了那种做法。
周楠说她不会做这类事。她和丈夫在恋爱时,彼此的关系曾出现过“重大波折”。“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我”周楠露出笑容。这对经受了考验的恋人在结婚前达成“君子协议”:相互不猜忌。“我们各自和朋友通电话时,都会到另一间屋子里,免得影响对方。也不必向对方解释‘那人是谁’。”现在,周楠做了母亲。她说她有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私人物品——信件、贺卡、照片以及礼物,抽屉上了锁。“其实,即使不锁,我相信他也不会去翻看的。”
深情的男人
刘莹初中时就开始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我最喜欢的是令狐冲,他看起来是浪子,实际是一个深情的男人。好多人喜欢杨过,金庸也特别偏爱他,可我不喜欢他——心理偏狭。令狐冲始终被误解被陷害,可他没因此抱怨、憎恨、狭隘。《天龙八部》中还有一个萧大侠,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且为人粗野,他的很多行为是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女人不能容忍的。但书中有一场戏,我现在读起来也不免掉泪。他埋葬爱人,埋了又扒开,再埋上……金庸用了好几页的笔墨。我喜欢深情的男人。”
刘莹在去年嫁给在“首汽集团”从事管理工作的陈波。陈不看武侠小说,但在一年时间里,他为妻子做出种种改变。他为人严谨,严谨到生活细节——他一向只穿白色衬衣,衣服脏了要先用手搓衣领,再把它放进洗衣机;别说去剧场,就是去商场也绝不穿短裤。现在,下了班的陈波会换上圆领衫和制服短裤和妻子一同去逛商场,或者散步,不时拍拍自己刚刚粗壮起来的腰腹和刘莹打趣——“我像不像领导?”以前他看不惯太新潮、太另类的打扮,比如姑娘涂指甲油,尤其是脚指甲油,再与拖鞋式凉鞋组合,让他反感之极。当这些东西出现在小巧可爱的刘莹身上,陈都看着顺眼了。
陈也反对染发。他出差的时候,刘把头发漂染成了深棕色。他回来后没有察觉。直到有一天,在阳光下,陈发现了,不仅没责怪妻子甚至还称赞:“看上去像头发上撒了阳光,很自然。”几个月过去,新发长出,黑棕混杂,陈还督促妻子去染发。
陈纵容、宠爱妻子的“事迹”在双方的朋友中广为流传,尤其令刘莹的女友们羡慕。
但她们很快发现刘那个深情的丈夫对她看得很紧。在使馆做翻译的刘下班后常与女友相约在一家咖啡馆,聊聊天,再各自回家。那天她们兴致很好,就又一起去“人艺”看戏。刘的呼机就不停地震动——陈在疯狂地呼她。
刘喜欢旅游。“与谁同行?休闲性的旅游,第一人选是丈夫。探险旅游,我希望和一个富有经验、野外生存能力强的朋友同行,最好是男性,退而求其次,是具有同等能力的女朋友。我这人特别需要安全感。我会在自己能把握的环境中寻找能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所以我嫁给陈波。同样原因,我做每件事都以此标准找同伴。”
有趣的是,真正与刘莹一起游泳和旅行的都是“退而求其次的”女朋友。
因为妻子时不常会提“令狐冲”,陈现在也开始读“金庸”。“但他对我痴迷于剧中人的样子,挺介意的”,刘说。“因为他自己不是‘深情的浪子’?”记者问。“他认为我根本就不应该喜欢其他男人。”刘莹笑答。
冯欣也有个深情的丈夫。“他不喜欢逛商场,但有时看报纸、听广播说哪个商场正打折,他就对我说:‘你去买衣服吧,那些名牌衣服上市的时候你不是嫌贵、舍不得买吗?’他出国的时候,我常给他列‘购物清单’,主要是英文歌曲的‘碟’,他不懂英文,居然每次都圆满完成任务。”冯欣的苦恼是自己爱音乐,却无法和丈夫交流。一个偶然机会,她认识一个在音乐方面和她谈得来的小伙子。“碰巧他在我家附近住,但我只去找过他一次。我丈夫表面说‘这没什么’,可我能感觉到他很失落。”
爱人上晚班
结婚那年,郭风还在北京体育师范学院读研究生。妻子李昕在国际艺苑一家公司做珠宝销售工作,隔周上班,上班那周每天都是夜里12点半才下班。郭风每天晚上六七点钟开始睡上“一小觉”,10点爬起来,骑上他新买的赛车,从学校骑到国际艺苑接妻子。如果第二天出早操,他先得把她送回位于红庙的家中,然后赶回学校,一般都已经凌晨2点多钟了。骑到中途,他会在化工学院门口买两套煎饼犒劳自己。这样一直坚持了三个月,后来那家公司倒闭了,郭风欢欣鼓舞。
一年后,郭风毕业进了电视台,这之后轮到他经常深夜下班。实在太疲乏了,郭风就给妻子打个电话,说不回家了,住在电视台的“职工之家”。妻子没说什么,但郭风感到了她的不安——她总在一两个小时后往郭风的房间打电话,说自己一时还睡不着,想和他聊聊。
在妻子的积极努力下,他们买了一辆二手车,妻子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今后,你下晚班再也不必有家不回了。”
一天,早间电视新闻报道了前一天的一起重大车祸,发生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看了新闻的李昕一天都挺难受的。当晚下起了雨。她更加坐立不安。终于,她拿起电话:“郭风,你今晚别回来了,以后再上晚班就在单位住吧。尤其是天气不好的时候。”
跟踪的理由
他们在一起两年后感到有些无聊,她下班后不再急着回家,而是约一两个朋友去吃饭。他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好多名片,不是翻书包翻出来的,而是不经意发现的。
她开始总找借口,说晚上要去见什么人,有什么事,后来就只说晚上晚些回去。他不闻不问,乐得自在。有时候,他会呼她,而她通常不回电话。
有一次,他忍不住开车去找她,在一家酒吧外面,他停下车,隔着大玻璃窗看她,她在临窗的桌上,旁边有两男一女,聊得很亲热。他在外面呆了10分钟,然后回家。他没有借口进去叫她。
回到家后他觉得气愤,莫名其妙的嫉妒,想起那首歌——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让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等她回家后,他们吵了一架。她说:“你让我毛骨悚然,竟然跟踪我。”
他说:“我没跟踪你,我就是想去接你。”
接下来的话越说越难听,他说:“你老想出去玩,跟别人勾勾搭搭,有什么劲!”她委屈地哭了。
此后的几天,她依旧出去玩,不再向他报告行踪,回来得越来越晚,他则是老老实实地在家睡觉,直到有一天,她在外面喝醉了,回到家难受得要命,他给她倒水喝,榨了一杯果汁,她醉醺醺地说:“我不出去玩了。”
女人喝醉酒后倒有一份独特的清醒,她说她什么也没做,也没想过要做什么,他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喝酒时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你还是个姑娘,没结婚,我不喜欢你有这种错觉。”
一清二白
结婚前,丈夫曾有过一段不光彩的经历——与人同居。这一点,妻子是知道的。在展示自己的劣迹之前,他俩也同居了,对于传统思想浓厚的妻子来说,她没有余地了,于是,俩人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丈夫爱女人,爱所有可爱的女人,这点,他克制不住自己。他当然也爱妻子。而且与妻子相比,别的女人都不算什么。可只要妻子不在家,他就没了人生目标,夜里12点还在街头消耗时光。有一周,妻子先去武汉再去杭州,他则第一天给一对男女搓合,第二天洗脚按摩,第三天,带楼下商店里的女店员游泳。
女店员不会游,他只好托着她的腰帮她换气。突然,他听到有人叫他妻子的名字。他妻子一个眼神不济的女友正游过来,女友见到他,还以为飘在水上的是她的朋友。这一下,男主人公惊慌失措,恨不能把女店员摁到水里。
电话打到杭州,他不想从别人嘴里说出这件事,他要先发制人。为防不测,他甚至把他如何托着那女店员的样子都汇报了。事后证明他太过虑,那位女友根本没有搬弄是非。他为此付出了代价。
这位丈夫是个怀旧的人,留着所有旧日的情书,每当他收拾书箱时,妻子就凑过来,冷不丁地抽走一封,随即一顿大吵。久而久之,妻子的欣赏趣味也提高了,只把那些东西当成文学作品,一边读一边说:“好肉麻。”
妻子有着严肃的生活态度,学习、工作,一天恨不能挤出25个小时提高自己。所以,私拆信件的次数不多。丈夫最怕的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打来的电话。为客气起见,他不能一下就挂断,可说起来没完没了免不了分正读书的妻子的心。直到有一天,深感委屈的那位丈夫说:“你在家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出过门,这难道不能证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么?”
有一回与妻子过完生日回来,丈夫接到了一个远自万里之外的电话,同时又私拆一封厚厚的夹照片的信,俩人终于摆平。看来,婚前时光很少有一清二白的。
信用消费
这是一对无忧无虑的夫妻,当他们从泰国度婚假回来后,除了妻子偶感小恙外,他们已成功地甩开了很多新婚夫妇不得不面对的烦恼。
女方的家在郊区,是一套很大的房子。早在她结婚前,父母就强制她每月缴纳500元的住房基金。一旦政策出台,她便不得不买下这所房子。
结婚前,她上下班除了坐地铁还要坐一段很长的汽车,婚后,公婆决定为夫妻俩买辆汽车,这样,交通问题也解决了。他们成了拥有新鲜空气又不乏方便的上班族。
婚姻也带来了负债,15万元的车款中小俩口欠父母7万,丈夫的工资就负担偿还的责任。因为没有时限,他们不必像分期付款那样时刻担心父母把车收走。
这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消费型家庭,婚姻带来了相对稳定的生活方式,至少在亲属那里,他们有了信誉保障,因而大可借用信誉,透支未来。房子与车——中国人未来的两大件都拥有后,他们以一种灵活的AA制生活。
对于不固定性的收入,双方各自管理,丈夫有金卡、小额存款,妻子在抽屉里攒着自己的旅游基金。扣除每月固定花费,丈夫为吃付账,妻子除了给自己买时装,还为丈夫和其他家庭成员购买服装。
狄更斯在《大卫·科波菲尔》中曾借书中人之口表达对花钱的感慨:“年收入20镑,支出19镑19先令6便士,结果幸福、快乐。年收入20镑,年支出20镑零6便士,结果苦恼、悲惨。”看来,在西方发达的金融体系和东方的亲情面前,这段感叹已过时了。
被爱人管理是幸福的
吴丹从不管钱,家里究竟有多少钱、放在哪儿,她根本不知道。想买什么,她说出来,掏钱的是丈夫。“她是个容易超支的人,每次出门,我都‘打埋伏’,如果我带1000元,告诉她只带了500元。”吴丹的丈夫说。
吴丹说自己是“散漫型思维”,这使她在生活中总显得恍恍惚惚的——打车把200元当成20元给人家;买杂志等人家找完钱,不拿杂志就走。所以丈夫就成了她的生活保姆,经常要提醒她今天是多少号、星期几、“你好像说过今天有什么活动”。他们一同外出时,她不戴手表,连手机、寻呼机什么的都搁在他那里。
“我有时装成很烦的样子,她就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说:‘这是一种信任和爱的表现。你一定得管我!’”吴丹的丈夫说。
“为什么这么纵容她的依赖性?当然也是因为‘爱’!还有‘欣赏’——吴丹是个有才气、有创造性的女人,她老是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念头,这使她工作很出色,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多乐趣。非让她把精力花在她的弱处——管理生活中的琐事上,太难为她,也是我们这个家的资源浪费。”
民政部门关于婚姻状况的有关统计
据民政部门统计,中国人口的离婚率(年离婚人口数与年总人口数的比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已从1990年的1.38%升至1996年的1.85%,离婚人数由1990年的80万对增至1996年的113万对。
统计还表明,再婚现象增多。1985年以来,全国每年登记结婚人数中,再婚人口的比例逐年上升,1985年为3.05%,1990年为4.14%,1996年已升至4.61%。1996年,北京的再婚人口占登记结婚人口总数的比例为14.67%,为全国最高。
另据全国人口变动情况抽样调查,1996年我国人口的平均初婚年龄为24.02岁,其中男性为25.77岁,女性为22.75岁,与1990年相比,分别提高了1.99岁和0.69岁。北京平均初婚年龄最高,为26.16岁。
投资与消费
一位17世纪的英国诗人曾说过,爱情之箭之所以百发百中,原来那箭头都是金子做成的。时代不同了,这里我们遇到了三对新婚夫妻,他们很幸运,不必挣扎在生存线上,但从他们身上,仍应验了另一句古谚:爱情与战争,都需要金钱来滋养。
王晓与张柯结婚已经两年,住在大学里。一天,俩人正走路,张晓被一位女学生拦住,请他去做一个小测试,按规矩,张柯被关在了门外。
测试是关于消费的,问题则首先问的是收入。他们的收入使大学生吃了一惊,接着,当谈到其中的大部分是张柯挣的时,学生们更惊讶不已。张柯的专业是会计,学历很高,这就能保证她除了在大学教书外不断有兼职。结婚前,她曾用这种方式资助过王晓,不过,现在不同了,夫妻俩结成的是另一类同盟。
王晓炒股票,学费交了不少,算是出了师。钱多了,那点工资跟股市里的波动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只好求助张柯,张柯便去找家外企兼职,月薪5000,算是帮助丈夫摆脱了风险关。不过,兼职实非张柯所愿,每当遇到烦心事,一肚子怨气发在王晓身上,他也无话可说。
两个人的钱全放在一起,因为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所以互相信任。可王晓信奉的是“钱找钱不犯难”的原则,一旦市场不好,钱在那里白放着觉得吃亏,他的消费欲望就膨胀起来,拉着张柯去买这买那。张柯这时却是刚辞了兼职的,态度与王晓截然相反。
从俩人结婚后的经历看,挣钱时相安无事,消费上却不免矛盾重重。显然,钱放在一起有益于投资,不利于消费。有一次,俩人为点儿小事闹起离婚,王晓暗暗为自己即将失去一半的资源气恼,却又渴望着一种新的契约关系。正当他盘算着未来婚前公证的内容时,俩人莫名其妙地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