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平:大喜大悲的航天事业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珞珈)

​黄春平:大喜大悲的航天事业0( 黄春平 )

尽管满口技术词汇和福建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些生涩难懂,但从黄春平满眼的笑意中,不难看出对这个在中国航天城里工作、生活了40年的航天人来说,工作就是最大的幸福与满足。这位来自福建乡村的火箭专家有着南方人的细腻和北方人的爽朗。除了工作,他偶尔和年轻人聚在一起打“拱猪”,感情丰富的黄春平经常为赢一把而大笑,给被他称为“大喜大悲”的航天工作减压。

运载火箭被喻为“不可失败的事业”,善于释放压力的黄春平曾创造性地解决了飞行器局部回收难题;在无遥测数据的情况下,仅凭少量残骸找出了某型号失败的原因,挽回了巨大经济损失;在长征三号火箭紧急终止发射时,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组织将液氧、液氢同时泄出排故。

黄春平性格中掩饰不住的男儿血性,使他在许多事情上敢冒风险。1997年6月,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长征三号火箭发射风云二号气象卫星的日子来临。发射当日,火箭燃料已经加注完毕,发射场上空突然浓云密布,电闪雷鸣。原定的发射计划就这样被不期而至的雷雨给搁浅了。而火箭上已经加注的液氢液氧燃料此时却变成了极其危险的爆炸物,一旦泄漏,必然箭毁人亡,因此必须尽早泄出液氢液氧。总指挥黄春平组织了20多人的“敢死队”冲到最前沿,所有能想到的土洋办法都用上了。5天之后,晴空万里的发射场重新组织发射,长征三号火箭不负众望,成功地将风云二号卫星送上太空。

1938年出生在福建省闽侯县一个小山村里的黄春平,考大学进入北京工业学院前,村里的乡亲们给他凑了一些钱,一直赤脚的他才第一次穿上鞋。1964年,黄春平来到了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从当技术员开始,然后是工程组长、综合计划部部长、副总设计师、一直到正副总指挥,全国政协委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总装备部载人航天突出贡献奖及航天长征特等奖获得者。

按理说,做航空事业的人,性格都严谨而沉稳。然而直率的黄春平却是个容易激动的人。1999年到2002年,“神舟”4次发射,黄春平哭了三回,他记得清清楚楚“确切地说,是两次流泪,一次大哭”。那次“大哭”,是在“神舟一号”发射成功之后。全新的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全新的乘客——神舟飞船。这对于火箭系统总指挥黄春平和所有的航天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尤其艰苦的考验。于是,在“长征”火箭扶摇直上、飞船准确入轨之后,欢呼的人们目睹了这样一幕:一位年过半百的科学家,望着“神箭”飞越的夜空,放声大哭,泪湿襟衫。

​黄春平:大喜大悲的航天事业1( 火箭研制是一项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 )

黄春平记得,他第一次为工作流泪是在1999年,在第一次发射神舟号无人飞船的动员会上。从1992年开始进行载人航天研究以来,7年中,他和大家一起经历了无数的艰辛和挫折,当为之苦苦奋斗的目标在即将变为现实的时候,“我的心怎么能够平静”。在神舟号无人飞船发射现场,黄春平又落泪了。“如果发射不成功,我们就是全国人民的罪人!”那一刻大家格外紧张,黄春平的兜里备着救心丸,那是他怕万一承受不了发射时的紧张而备下的,装有450吨燃料的火箭一旦点火离开发射台就再也无法控制了,出了问题无可救药。这一次他流的是紧张的泪水。1999年11月20日,神舟号无人飞船发射成功,当目睹箭船顺利分离时,心弦绷得紧紧的黄春平,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背负了7年的压力,积聚了7年的酸甜苦辣,一旦释放,能不像决堤的水?”

作为总指挥,在漫长的火箭研制道路上,他不仅背负了沉重的压力,还把自己的情感注入到了火箭研制的每个环节中。一个研制队伍就是一个小小的“联合国”,那么多的单位,那么多的人,总指挥每天面临的不仅有技术问题,还要协调解决各种问题。他在研制队伍里的威信很高,但他的部下面对的似乎不是一个威严的总指挥,在每次的发射现场,他那壮实的身影会出现在各个角落,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位亲切和蔼的邻家大伯。

黄春平深知,火箭研制是一项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在他的背后,有着更多设计、生产试验和管理者付出的辛劳,他只是他们的代表。黄春平常说,作为火箭总指挥,每临大战,不能乱了方寸,否则队伍也会受到影响。每遇重大发射试验,黄春平很会自我调节。他的解压之道就是:邀上几个牌友,来一场“拱猪”大战。由于他要求:“对待质量问题要一路否定,才有在关键时刻的肯定。”因此到了临发射前,他比谁都踏实,“到这个时候了,我这个总指挥就该心里有数了”。“相信群众”“相信产品质量”是黄春平此时的“名言。”

在刚刚结束的全国“两会”上,黄春平参与的“神六”研究成为大家关注的话题。信心十足的黄春平说,“神舟六号”已确定将于今年秋季发射升空,航天员为两名,太空飞行时间为5天以上,杨利伟也在参与选拔的航天员之中。

黄春平介绍说,从发射环节来讲,神舟六号比神舟五号新增了两项技术。一个是在火箭和飞船“船箭分离”的结点上安装了可视系统,在地面就可以看到火箭“打”(发射)出去到达预定高度之后,飞船是否能顺利飞出去。另一个是在飞船的逃逸塔上增加了火路保险系统,加大对航天员的安全保障。飞船返回舱是按照3名航天员的位置来设计的。上次杨利伟返回后,说他升空后曾有一段时间感到心脏稍有不适。黄春平说,这次神舟六号的舱内设计会做一些改进。两名航天员这次会到轨道舱内活动,做一些科学实验,但不会到船外进行太空行走。目前有5对共10名航天员在训练,其中包括杨利伟。在发射前一个月左右,将有两对航天员被淘汰,其他3对为“神六”航天员梯队。但最终究竟哪一对上,要等到最后时刻才知道。

“我常比喻,火箭和飞船之间就好像男女芭蕾舞演员。女演员在舞台飞升的感觉固然赏心悦目,但托举她的是那个男演员。在航天发射中,火箭点火升空那一段是最关键的地方。火箭一旦‘打’出去,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就要求我们的前期工作慎之又慎。我们私下常说‘打’火箭就是在‘玩火’,如果‘打’不好,航天员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

作为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火箭系统总指挥,黄春平对中国航天事业的意义不言而喻,预计在今年发射“神舟六号”的消息使黄春平又成为媒体追逐的人物。66岁的黄春平常开玩笑说自己上太空是没有可能了,但他希望继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指导性工作,“毕竟我们载人航天的路程还很长,我们下一步还要建立空间实验室和空间站,进行深空探测”。 航天技术飞船航空航天黄春平大喜大悲火箭航天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