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功夫远了,江湖也不近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史航)
《功夫》结尾,那个火云邪神被一记如来神掌打得神思恍惚就地沦陷,随后他听到悲天悯人的一声问:“想不想学啊?我教你。”邪神轻轻点头,一张老脸顿显羞怯而梦幻。
谁不想学功夫啊,除了韦小宝和段誉。
小时候我是准备练铁沙掌的,放学回家都要绕路到建筑工地,插一插人家的沙堆,后来手指挫了,就改换师门,练通臂拳——把一百层报纸钉在树上,攥紧拳头,打啊打啊打啊打,以后每天扯掉一张报纸,到了第一百天,我打的就是树干了,等到树再被打枯,拳头也就练硬了。
我不会告诉你我坚持了多少天。不过,那些树都活得挺好。
吉林大学法律系的刘兴权老师教过我一套擒敌拳,十六式。刘老师教我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高手了,只有一些订《武林》、《武魂》、《今古传奇》的小老百姓。
那么,从前呢?
老舍的短篇中,有个让我一直佩服的《断魂枪》。老舍曾将这个短篇改编为英文剧,让纽约大学生演出。起笔就是一句:“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世道和运数都嵌在里面了。时代还想调戏他,教训他,可他早已看穿了时代的真面目,所以不露一丝乞怜之态。
他说“不传不传。”是啊,传了又怎样?就为了后世晚会里会有一群翻跟斗的男子,簇拥着一个不翻跟斗的男子,听他唱“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吗?
读汪曾祺的《王四海的黄昏》走码头的好汉,因为中意了一个女人,就在一个小码头上扎了根,安了家,这就是升斗市民的爱江山更爱美人,所谓江湖,不过是远处吹着“得胜令”的地方。已经不用跟时代较劲了,因为知道自己的本相,不过是戴罗宋帽的居家男人。
想当初《云海玉弓缘》搬上银幕,卖点还不过是剑尖抵住了剑尖,现在,看看我们的银幕英雄,哪还用练什么南拳北腿,一记如来神掌,虽说要教,简直不是学得来的。
银幕上玄而又玄,是因为影院里的我们,其实已经绝了拜师学艺的念头,纯粹是看天外飞仙了。所以瞿秋白诗云:“济贫自有飞仙剑,尔且安心做奴才。”
如果说还有一个异数,那就是阳光小猪麦兜麦贤弟,人家还在去武当求师的路上——
麦兜故事第三集的题目就叫《麦兜武当》。 功夫江湖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