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ry Springer》 惹人神共愤？

（文 / 于萍）

Jerry Springer 《Jerry Springer》剧照

剧中耶稣穿着纸尿裤

这部歌剧的原型或灵感来源，是美国的同名脱口秀电视节目。1991年首播，每期嘉宾一名，向主持人Jerry Springer和观众倾诉烦恼，一般都是“我爱上我姐姐”，“我就是不想穿衣服”，“我是个应召女郎”等等这一类烦恼。每期Jerry都极尽讽刺，粗口不断；台下观众情绪也很激动，经常发生打人事件。于是脱口秀节目“Jerry Springer”收视率不断攀升，美国200多家电视台购买播放权，世界20多个国家转播过该节目；主持人Jerry Springer也成为大名人，1998年被评为“美国十大电视红人”，还在电影《X档案》里演他自己。

歌剧《Jerry Springer》的编剧理查德·托马斯是个歌剧怪才，1993年入行来，写过《人人都恨你》、《注意渣滓》、《旅行女主角》等歌剧，他情节编排离奇，唱词经常出现粗口，走的是古典歌剧和滑稽戏的中间道路，有人赞他是个天才，有人恨之入骨。1999年他的《注意渣滓》在BBC2台播放时引起观众不满，引发投诉事件。2001年，斯蒂华德·李在英国BAC电视台看到歌剧《Jerry Springer》的雏形，立刻感觉趣味相投，两人开始合作。2002年，理查德·托马斯编剧，斯蒂华德·李执导的歌剧《Jerry Springer》出炉。歌剧分了两幕，第一幕完全模仿脱口秀节目的形式，一人扮演Jerry Springer，倾听来宾烦恼；第二幕Jerry被打入地狱，仍操着老本行，接待的首位嘉宾是耶稣，顺便接待了嘉宾的亲友、敌人:圣母玛利亚、亚当和夏娃、先知，还有撒旦。2002年8月，歌剧在“爱丁堡国际艺术节”上首演，真人Jerry Springer竟悄悄进场，当他被认出来时，观众高呼“Jer-ry！Jer-ry！”；而场下那两位编剧和导演却很紧张，以为Jerry是来讨分红或者搅场子的，但剧后Jerry揽住他们，盛赞:“干得好，你们这两个天才！”

2003年歌剧《Jerry Springer》在全英巡演，我正赶上12月在伦敦国家剧院的那场。票面上写着“淫秽、暴力，儿童不宜”。但毕竟是歌剧，国家剧院又是个圣殿般的地方，大家都正装前往，球鞋是进不了门的。开场前观众与舞台中间站了一排光头黑衣彪形大汉，暗着脸伸手示意安静，气氛森严又诡异。帷幕拉开，完全是脱口秀节目现场:“Jerry Springer”站于中央，“观众”分坐两旁，彪形大汉面朝舞台，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将情绪激动者拖下台来。第一幕“Jerry Springer”接待了3位忧心忡忡的嘉宾，有双性恋者，有妓女，还有渴望与马结婚的焦虑人士。“Jerry Springer”唱词短促，句句携F打头的粗口，指点江山，控诉社会，粪土英国万户侯。嘉宾与“观众”也群情激愤，被彪形大汉拉下去好几个。一度场上吵成一片，不竖起耳朵都听不清台词。一幕终了，台下纷纷感慨“Fucking Crazy”，可人人喜气洋洋，全都HIGH了。第二幕美国黑人演员威尔士·摩根出场，说:“我叫耶稣，这是地狱。”他对着一个金发女郎说:“圣母玛利亚啊，我要成为你的孩子。”玛利亚艳舞一曲，唱:“你已经是我的孩子。”耶稣说:“不，我要成为你的孩子。”话落，褪去衣服，只剩一条纸尿裤。场下哗然。耶稣抱怨了一番身为一名婴儿的苦恼，之后亚当与夏娃、先知、撒旦分别便装出场，为耶稣的苦闷作证。但亚当与夏娃想要离婚，先知正为退休发愁，撒旦身受酒精中毒的侵害，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场上又唱又跳，场下已有人退场。留下的兴味盎然，共享欢闹。落幕，同行的一个基督徒说，看完这出剧要好好洗个澡。但大家鱼贯而出，门口扮成天使的服务生正在分发徽章。我们兴致勃勃地领了3枚，上面是三句极脏的脏话。

观众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2003年巡演后，歌剧《Jerry Springer》的嬉笑怒骂并没惹起众怒，零星的抱怨粗口或亵渎基督的评论，只被当成不懂艺术的土老帽。戏剧评论家和艺术人士对歌剧赞不绝口。《独立报》说:“情节虽简单，却抓住了粗俗与高雅之间的脉搏，是现代歌剧中最精彩的一出。唱腔与表演无懈可击，音乐也完美至极，连莫扎特和桑德黑姆听了，都要频频点头。”《观察家》的赞誉是:“这是现代先锋歌剧的代表，虽然淫秽，但有智慧有趣味。它冒犯了你，却说中你的心事。”连《纽约时报》也认识到歌剧的深刻寓意:“用华丽的挖苦，美妙的讽刺，将现代人在个人隐私与公共伦理，幻象与现实，压抑与调侃之间的矛盾展露无遗。”2003～2004年，歌剧《Jerry Springer》获得了英国“EVENING STANDARD”最佳歌剧等14项大奖。歌剧无关宗教，却借了《圣经》的人物，以艺术的名义，耶稣不仅可以谈论，还能尽情调侃。同一年金·凯利的电影《王牌天神》（Bruce Almighty）走的也是这个路数，耶稣如此万能，却挽救不了爱情。像伍迪·艾伦说的那样:“上帝存在吗？如果你在周末连个修水管的工人都找不到，去哪里找上帝？”“我们孤独，没有目的，注定要在冷漠的宇宙中漫游，没有得救的希望，除了痛苦、死亡和永恒虚无这些空荡荡的现实，没有任何前途，难道不是这样吗？”

一年后，歌剧的尘埃行将落定，但在BBC的播出却引来猎猎狂飙。1月7日BBC播出了节目预告，当天就收到众多电话、邮件投诉。这些人一口咬定歌剧《Jerry Springer》淫秽、亵渎神明，不适合在电视台播出。1月8日BBC在2台的WEST END10点档播出了歌剧，投诉人次超过了50000。这让BBC措手不及，他们的投诉记录停留在1995年的7361人次。BBC的总导演马克·托马逊（Mark Thompson）站出来辩解:“我虔诚地信奉基督，我认为这出歌剧没有任何亵渎神明的地方。”但投诉者激动万分，BBC娱乐频道的留言板上充满了“渎神电视台”、“BBC＝魔鬼”之类的抗议，有人还注意到剧中耶稣微不足道的一句台词:“我的男友从来不知道我是个男的。”于是罪上加罪，歌剧还将耶稣污蔑为同性恋……1月9日，上百人聚集在BBC伦敦电视中心门口，示威抗议。场面失控之时，“基督之声”网站出现了一份BBC管理人员的住址及电话名单，附一份公告:“抗议BBC播放歌剧《Jerry Springer》……为什么BBC不播放侮辱穆斯林的电视节目？现在公布名单一份……”这种期望无辜者比自己更不幸的逻辑很愚蠢，但威胁的口吻让人想到“上帝不喜欢恶作剧，谁这样做了都会被送到敌人手中，不管他们付不付得起送货费”。BBC为工作人员住处加派了警卫，并动用法律手段将网站上的名单删除。

争论焦点已经是BBC是否应该播放这部歌剧。《泰晤士报》说:“《Jerry Springer》即便没有亵渎神明，也足够淫秽。一个公共电视台播放这种节目有悖原则。”BBC发言人则认为节目在10点以后播出，并有警示，如果不愿看可以不看。《卫报》的一份评论讽刺说:“或许这些抗议的人是在抗议剥夺了他们买票看歌剧的权利。”“基督之声”已经在11号将此事诉诸司法审查程序，他们依据的是《欧盟人权法案》第九条:公民有不被侵害宗教信仰的权利。BBC是否有悖公共传媒的职业准则，还要看法律怎么说。而大众与艺术家们对歌剧《Jerry Springer》评价如此截然相反，只能说，二者审美趣味的差别跟星空与一台黑白电视机闪烁的斑点之间那么大。 人神共愤jerry springerJerrybbc古典音乐戏剧爱情电影智利电影Springerje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