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缸里的切里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李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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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1月20日,美国总统布什访问唐宁街

改变了唐宁街?我只是装上了淋浴喷头

没有哪位首相的妻子像切丽·布莱尔那样引起了广泛争议,能让公众和媒体群起攻之。入住唐宁街10号7年以来,她受到了各种批评、辱骂、中伤,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都应该承认,切丽表现出了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切,她委婉地写进了《金鱼缸》一书中。

《金鱼缸》是切丽用婚前的姓名“切丽·布斯”与人合著的新书。这本售价20英镑的书已于9月16日上市。如果想从书中找出切丽的牢骚、控诉、评论或政治抱负,进而对她和她丈夫发起新的攻击,那真是错了。《金鱼缸》的副标题是:“1955~1997年,我与首相结了婚”,写的是她的前任唐宁街配偶们在首相官邸里的生活,而不是她自己。这是一个聪明的举动,算得上是切丽7年以来最成功的公关决策。

最近切丽表现得空前高调。9月11日,切丽举办了50岁生日派对。《金鱼缸》上市前,她接受了《每日电讯报》的采访。9月16日,切丽做客4频道著名的谈话节目,第一次接受了电视采访。之后,她将前往美国作有关人权法案的巡回演讲,据说,三场演讲就能收入10万英镑。

在这几次公开亮相中,切丽首次宣布,关于伊拉克战争,她的角色仅仅是“100%支持”。她坚持自己没有打着“第一夫人”的旗号暗中施加压力,影响公共政策。“25年来,首相不想做的事,我也不能保证可以说服他。你们清楚,首相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切丽说,布莱尔只有一次听取了她的建议,戒了烟。如果要说她改变了唐宁街什么,那就是她给唐宁街10号装上了淋浴喷头(英国老式建筑的卫生间里一般只配有浴缸)。

电视节目让公众第一次领略到切丽杰出的口才。切丽谈到挂窗帘的事,主持人毫不客气插了一句:“纳税人的钱。”切丽说,在一栋上了文物保护名单的宅子里生活,任何变化都是事儿。

主持人问:“你丈夫评论你的穿着吗?”“如果他注意到的话。”她拒绝预测丈夫的政治未来,只是说:“如果他还待在那儿,那我一定会支持他。”

之前几天,布莱尔夫妇的密友、《金鱼缸》一书合著者的丈夫突然披露说,布莱尔曾因为不堪家庭事务的压力想到过辞职。借着电视采访,切丽反击了那些针对她和家庭的批评。她对两位主持人说,她一直在与媒体中盲目爱国的男人的偏见作斗争;这些人憎恶一个聪明、有雄心的女人和政治事件发生密切关联。她认为人们现在还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出现在公共生活中:“我认为作为女人生活在男性世界里是非常艰难的。”

“鲸为什么会被捕杀?因为它喷出了水柱”

今年8月,美国《福布斯》杂志把她评为英国最有权力的女性,在全球100位强势女性中排位第12。《福布斯》说切丽,“和唐宁街10号其她的女主人不同的是,布莱尔夫人用娘家姓担任了女王的辩护律师,……布莱尔夫人的权力来自她的职业和她的丈夫。”谈到她的官方角色时说:“她在幕后协助丈夫,使英国能够继续经受住和美国联盟引起的风暴。”

相比她的那些沉默寡言的前任,切丽的个性太过鲜明。切丽的前任助理费奥娜·米勒回忆说,她在唐宁街时,每天都会接到无数个抗议、批评电话,有一个给她的印象最深刻。那是一个女专栏作家打来的,问她切丽怎么可以鲁莽地在唐宁街官方信签上签署娘家的姓名。米勒很惊讶,她想不到时至今日,在很多领域包括政治圈,女性和男性一样优秀,一个已婚女性用了自己的本姓,居然还会引起质疑。

切丽不打算捐出《金鱼缸》的版税,想留下来用于首相别墅。马上,批评者就扯到了她贫苦的童年、爱钱的生活习性、喜欢打折的消费习惯。诺玛·梅杰也没有捐出版税,没人会批评她。丹尼斯·撒切尔和夫人每年夏天都在朋友的别墅里度假,也没有被冠上揩油、贪小便宜的帽子。

切丽总是试图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说得多了,自然就留下了把柄。比如,她在电视采访中说她和王室有代沟:“在我看来,女王似乎总是很过时。如果她的首相和她一样老,他们两人会比较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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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丽的新书《金鱼缸》

有人借说话口音攻击她。9月6日,一位女评论员在《泰晤士报》上写道:“她是个有趣的谈话伙伴,说话快而流畅,但偶尔会有元音的发音暴露了她的利物浦根子。”

有人建议她向撒切尔先生学习。老先生的经验之谈是,闭上你的嘴:“鲸为什么会被捕杀?因为它喷出了水柱。”

公平地说,切丽在唐宁街遇到的障碍远远多过丹尼斯·撒切尔、诺玛·梅杰等人。她带着三个还在上学的孩子住进了唐宁街,是第一个没有放弃全职工作、第一个在唐宁街生孩子、流产的首相夫人,而且过去有从政经历。因为出书,她又成了英国政治史上第一位自己提笔记述唐宁街生活经历的首相配偶——在丈夫仍在位的情况下。

成为第一夫人,在公众看来就有了特权,所以这个女人是不能有抱怨的,她最无伤大雅的举止、最微小的错误都会引来愤怒。在戴安娜的葬礼上,切丽没有戴帽子、口红涂得红了些,立刻引来无数激烈指责。

切丽虽然个性坚强,但她动了感情有时候忍不住要说出来,多数情况下还很“天真”。她曾公开评论巴勒斯坦自杀炸弹,引起媒体的笔诛口伐。平等事务大臣被解职,她亲笔写信给这位大臣,感谢她为同性恋等团体争取平等所做的工作。切丽门事件后,她让忠言逆耳的米勒走人,却坚持和丑闻关键人物、她的私人形象顾问、闺中密友卡洛琳·查普林保持友谊,允许她出入首相官邸,生日派对还邀请查普林出席。她听信查普林的建议,沉迷于巫术。内阁决定对BBC高层采取行动,切丽在温布尔登球场遇到BBC总裁戴克和妻子,她就只和戴克的妻子打招呼,对戴克视而不见。布莱尔和财政大臣戈登·布朗矛盾公开化后,切丽对布朗的态度大为转变,傲慢,且冷若冰霜……因此,对切丽的评论多数认为她缺少她那个位置的女人应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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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丽因新书接受媒体采访  

切丽VS媒体,一场双输的战争

切丽把出书看作与媒体缓和关系的一个契机。接触过切丽的人都说她平易近人、亲切、温暖、风趣,但媒体上的她却是尖刻、锋利的形象。

布莱尔就职第二天,媒体就开始争论切丽是否应该继续工作。布莱尔当上首相5天后,切丽出庭开始工作了,那天,记者们挤满了法庭的旁听席。切丽辩论一小时后,媒体勉强向她屈服,认为她有权利、有能力做全职女性。有了这个开始,媒体是不可能对她友善的,于是,她的发型、穿着、长相,甚至她的笑容,都不断被批评。部分原因来自切丽本身。切丽出席王室宴会张大嘴打哈欠,在eBay上买鞋,免费使用朋友的别墅度假,接受高档时装店的馈赠,买曼联的球衣也要找熟人打折,她的肖像被利物浦大学收藏她欣然前往参加典礼……

奥娜·米勒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说,最初,切丽的班子想把首相夫人重新定位成有自己事业、见解,并不乏个人生活的现代女性,但设想最终没有实现。米勒认为,一个原因是新工党对有可能偏离“主线”的人有一种潜在的不信任,即便她是首相的妻子。一个原因是这可能会引起政府内部官员的争论和分歧。还有一个原因是紧张右翼报纸会说三道四,借题发挥。米勒长期的媒体从业和政治经验告诉她,像切丽这样位高权重的女人,如果和公共舆论叫板,会骑虎难下。这绝对是场双输的战争。

切丽并不善于和媒体打交道。切丽门丑闻平息后,切丽“性急地”想挽救形象,同意了女性杂志《Marie Claire》前来唐宁街拍摄她一天的生活。在该杂志刊登出来的8个页码报道中,配了几张切丽在首相夫妇卧室的生活照。其中一张,她和查普林坐在床上,由查普林给她涂口红;从照片中,能看到客厅地板上散落着小儿子列奥的玩具和书籍。她去健身,背后拉链没有拉拢,露出了运动短裤,她也不介意记者拍到。

但是效果很糟糕。切丽想说明她是普通女性中的一员,但是,普通妇女不愿别人看到她家凌乱的卧室,会命令孩子把玩具收拾起来,实在没时间化妆还能在等红灯时涂口红,会在有摄影师到家里来时,提前爬起床坚壁清野。

今年9月,切丽接受《每日电讯报》采访,就吸取了教训。她穿着英国本土设计师设计的高级成衣,端坐在客厅里,房间内很整洁。总之,一切能引起批评的杂乱因素都清理掉了。

切丽概括了媒体,尤其是小报《每日邮报》恨她的原因:她就是他们所说的职业女性、自由主义分子、女权主义者,她成功、漂亮地把母亲、律师、慈善组织赞助人、首相妻子结合在了一起。他们嘴上温文尔雅,心里却想踢她一脚;她干得越好,他们就越要把她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