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春色

（文 / 小宝）

江南已有几分春意，春色似乎也溜进了我家楼下的小书店，半架新书中好几本以情色为题，基本上都是引进图书。挑了三本，出自不同国家不同年代，对照着读，觉得很好玩。

最早的The Kama Sutra传自8世纪的印度，Kama是印度神话里的迦摩天，爱神的干活；Sutra是印度语中的修多罗，印度语中缝衣之线、织机之经都叫做修多罗，转义就是经典之经，印度佛法分为Sutra(修多罗)和Vinaya(昆奈耶)两部分，即经和律，The Kama Sutra翻译成中文就是《爱经》([印度]华希雅雅娜著，陈苍多译，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The Kama Sutra1883年翻译成英文，现在已经大大的有名，很多美国人对印度几乎一无所知，提到印度他们惟一的反应就是The Kama Sutra，就像很多见识不广的美国人提到中国只会说李小龙。如今稍微新一点的英文词典都收有Kama Sutra的条目，不是介绍印度古书，而是直接充当名词、动词或形容词。目前东京台北上海的年轻人假如不知道Kama Sutra，如同发达地区的乡长不知道印度神油一样丢脸，显得特别老土。

这本书迟迟不能进入中国大陆因此就非常理所当然。2004年的春天，当你买到这本插图《爱经》，千万不要春心荡漾，以为现在的出版界风月已经可以无边。这是节本《爱经》，或者叫洁本《爱经》。The Kama Sutra中最有名的六十四式卡玛瑜珈踪影全无，悉数删去，剩下的只是爱情散文。不过读读这些散文也不错，起码它能告诉你一千两百年前印度贵族的生活和修养：“每天在流动的水中洗浴，每隔一天按摩一次，每隔三天使用肥皂，每隔四天刮脸一次，每隔五天或十天除去身体的毛。11点钟吃轻便早餐，日落时吃丰盛一点(恰伦雅那坚持在8点吃晚饭)。早餐后，花一小时的时间训练你的亚洲椋鸟和鹦鹉说话。利用下午较早的时光去看斗鸡或斗羊，午睡前的闲散时辰与弄臣和丑角为伍，磨练你的机智。每天晚上穿上华丽的衣服，戴上珠宝，跟你的朋友们到一家酒店或俱乐部，在那儿，人们谈论艺术、哲学或政治，或者歌星都特别优秀。以后，在那美妙的音乐飘散于夜晚时，与一两位亲近的朋友走路回家，为那个时辰点上馨香一当你的情人和她的朋友到达时。”《爱经》的翻译有点问题，过于现代，太多眼下的报章用语：歌星、派对、无政府主义……上面那段引文中的“亚洲椋鸟”应该就是八哥，印度古人称呼不会那么酸，更不会那么博学得居然知道“亚洲”。

第二本书的出版时间稍晚于《爱经》译成英文的年代，据《情色艺术史》([德]爱德华·福克斯著，杨德友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译者介绍，这本书俄译本初版于1914年。这本书的书名令人起疑，但它的内容卫生得令人窒息。如果你家里的图书做过分类，你应该把这本《情色艺术史》放在《资本论》的边上。作者福克斯是上个世纪初叶的马克思主义者，那时候的马克思主义者里有许多让人佩服的学者，福克斯显然是其中一位。这本书旁征博引辩才无碍，作者说：“艺术的实质——是性感。艺术就是性感。而且是形式最为加强的性感。艺术是成为形式，变为具体的性感，同时又是最高级和最高尚的形式的性感。”作者把情色作为艺术的自然史来研究，顺便说一句，这本书的翻译非常好，近年来已经很少读到这么认真的翻译。

最后一本书叫《吻之书》([加]朱莉·恩菲尔德著，杨一平、常文祺译，中国城市出版社2004年2月第1版)，书封上写道：2004年情人节全球同步发行。书的内封上说，作者原来是位模特，如今已是大学的兼职教授，专业是时尚新闻写作。这本书是关于接吻的历史手册，很地道的时尚写作，文字流利，各种文学材料和逸闻的穿插也恰倒好处，迄今为止有关接吻的知识差不多罗列了一遍。

把三本书放在一起读，我有情色写作不断退步的感觉。《爱经》最朴素，最直接，最家常。而到了《吻之书》，竟然不厌其烦配了那么多的材料，惟恐读者不反胃，简直是对普通读者(也是普通吻人)的知识恐吓。食色性也，爱经的写法应该和食经的写法相仿，从经验开始，到经验结束。没听说有人写《打嗝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