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才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宝)

一年前,台湾一位朋友送给我一批旧版的传记和回忆录,传主有俞大维、赵元任、陶希圣、曹汝霖、陈光甫等大大小小的旧时名人,其中有一个名字我非常陌生—沈宗瀚,他的回忆录名叫《克难苦学记》。沈宗瀚是位非常刻苦的农学家,读书苦学,做事苦干,胡适对他十分赞扬,为他的书写了6000字的序,说这本自传的最大贡献在于肯说平平实实的老实话。不过我一直不懂台湾朋友荐书的用意。

前几天读到三联新书《浮生三记》(沈君山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0月第1版),我才恍然大悟,知道沈宗瀚原来是台湾闻人沈君山的父亲。《浮生三记》是沈君山忆旧文字的结集,分“人文”、“科学”、“棋桥”三记,大陆版又增加了“老病后记”。

沈宗瀚是位谨饬君子,沈君山却是位风云才子,一生成就岂止一端。他的正业是天文物理学的教授,美国普林斯顿的博士、教授,普度大学的终身教授,台湾新竹清华大学的教授、校长。他是桥牌高手,曾获百慕大杯(桥坛世界杯)亚军(这可能是中国人空前绝后的成绩),围棋下到美国冠军。1978年,他在美国《华尔街日报》撰文纵论两岸关系,题目是“One country,Two System”,中文译成“一国两治”,他在忆旧文字中提到,他少年时曾经是街头太保……沈君山有点像金庸笔下聪明绝顶的黄药师:文才武学,书画琴棋,算术韬略,以至医j、星相,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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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山

不过,天才多被天才误,沈君山兴趣广泛,交游广阔,难免心猿意马,至今没有在一门功课上做出不世出的业绩,绝顶聪明没有升华成伟大智慧。<浮生三记》“科学”篇里,我没有读到顶级科学家的惊才绝艳。但作者对棋桥的体会却见识不凡,准确深入:“桥艺本身是最接近人生的游戏,因此,也是最具业余性的游戏。犯了错误,并不就受惩罚。很多牌,没有选择到最佳途径,也往往可得同样好的结果。这和下棋讲究‘算无遗策’,一有错误,报应就到,颇不相同。围棋可以说是最完美的游戏,桥牌则是最人生的游戏。业余棋手,一辈子下不赢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棋手,但是业余的桥手,在‘适当条件’下,却可以击败技高一筹的专业桥手。”这番话真是越琢磨越有道理,你看古今人生游戏,多少专业高段输给了业余选手。

《读书》的前任老总沈昌文终于出书了。《阁楼人语—(读书)的知识分子记忆》(沈昌文著,作家出版社2003年11月第1版)中有沈公的一篇长文,追忆他主政《读书》时的种种往事,有些事当时身在异地的读者也曾听说,现在读到当事人的亲述,有一种亲历历史的感觉—自己的确很老了。

那时候有一句话:可以不读书,不可不读《读书》。2000年的时候,沈公到上海来参加电视台一个大型清谈节目,旁听的观众一一现在的大学生—对其他所谓学界名流一脸茫然,当主持人介绍到“沈昌文,《读书》杂志前总编”时,观众席里一片“哦”声,接着就是一片掌声。

和《读书》比较,我更喜欢现在的《万象》。当年《读书》也有过令人反胃的文章,譬如所谓人文精神大讨论,几位学问糟糕人品不佳的作者,大言不惭,蛮横地讨伐刚刚出现的商业自由,说话口气就是陈翰老特别不喜欢的那种,教训读者“应该”如何如何。我曾把我的读后感拟了一副对联:顾阿桃指点陈寅恪做学问,甫志高教导许云峰讲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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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春自述》(周伟儿、周智儿整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11月第1版)是82岁高龄的上海滑稽老艺人的回忆录,内容有趣。其中不少地方可以看出上海市民生活的独特风貌。

周柏春写他和周太太(吴光瑾)订婚的经过:“吴家送来了吴小姐的生辰八字,在我家的灶上搁置三天。三天中,家里碗未打碎一个,人未摔过一跤。据说,这预示着吴小姐将与我家人平安相处,为我家带来好运。50多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吴小姐’已成了‘周老太’,桃面不再,贤惠依旧。她确确实实为我家带来了好运。”这本书的首印数才7000本,上海的出版社对自己的图书太缺乏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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