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格陵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老末)

听我老爸说,他当年的地理老师教他们这样记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上海话谐音是“玻璃墨水眼泪水”。我猜想这老师大约是旧上海滩鸳鸯蝴蝶派的“余党”,否则是产生不出这么酸的联想的。

随着扫荡鸳鸯蝴蝶、扫荡里通外国,到了“文革”后期,全中国似乎只剩下一部书供大伙放眼世界,这就是两卷本的《各国概况》,我觉得它在人民文化生活中的地位一点不亚于八个样板戏,至少比那本《农村医疗卫生手册》强。今天看来《各国概况》不够有趣,通篇贯穿着路线斗争,比如便以“是否赞成我重返联合国”将所有国家分成两类,“为我所用”的痕迹较浓,但用来对付逮着什么都读的无知学生也绰绰有余了。我上小学时“文革”已经结束,可某些思维惯性还在,每当我描红描到“胸怀祖国,放眼世界”这几个大字时,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救世情结在膨胀……这心情看《概况》正合适。

我看《概况》也是“为我所用”,刚开始只惦记着军事,因此往往对韩国李承晚集团、金边朗诺集团等感兴趣,绝不是因为站错了立场,而是羡慕“敌军”的美式装备。再稍大一点就对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参众两院等词汇熟了起来,但也绝不是想全盘西化,而是复活了自个儿身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千年基因,慢慢地就有一点五迷三道,觉得自己也可以弄一个国家来管管了—是纸上谈兵的管法,选好国家后就开始“改朝换代”,自任总统,而总理、国防部长、外交部长等官职则交给一干同学,再组建好军队,有多少人,几个机械化师,多少坦克飞机,什么型号统统想清楚,再工工整整地写在纸上。这纸当然得藏着掖着。

那时的确觉悟高,挑的还都是偏远的第三世界国家,例如就选过博茨瓦纳,该国与斯威士兰接壤,斯威士兰的国王前不久还指出“女人穿裤子是万恶之首”。我甚至还选过格陵兰,那地方虽然冷,但咱受得住,于是忙着封官,忙着建军,甚至忙着迁都……有一阵子我感觉格陵兰不再属于丹麦,而是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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