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冰中的生命奇迹

（文 / 鲁伊）

1998年起，全世界诞生的冷冻卵子婴儿已经有40多名。冷冻卵子技术的低成功率是导致其不能大范围推广的主要原因  

冷冻卵子技术从以往的卵子捐献手术中吸取了许多经验，从而赋予女性对自己未来家庭生活的更大自主权

有一位诗人写过，“每一个婴儿都是上帝显示在人间的神迹”。33岁的克里斯蒂娜•穆尔达芙对这句诗的理解可能比平常人都更为深切。当她像任何一个骄傲的母亲那样自豪地谈论起自己4岁的女儿西德妮•格雷斯•路易斯是如何“喜欢上学，喜欢唱歌，喜欢跑来跑去，喜欢四处玩耍”的时候，就不仅是一个母亲快乐地自说自话。被克里斯蒂娜称为“奇迹宝贝”的小西德妮的确并非寻常的小女孩，当她在1998年5月8日发出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声啼哭时，诞生了一项美国医学史上的纪录。

作为美国第一例冰冻卵子婴儿，西德妮的诞生标志着生育技术的一个新时代开始，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想或不能过早生育，但又担心错过最佳排卵年龄的妇女，终于可以不必提前许多年就确定下自己未来孩子的父亲，从而拥有了更多更自由的选择余地。同以往的试管婴儿、冷冻精子、冷冻胚胎等技术相比，冷冻卵子技术无疑能为妇女提供更人性化的服务，然而，这也引发了众多关于技术安全和社会伦理方面的讨论。

在西德妮诞生后的4年中，全世界借助冷冻卵子技术诞生的婴儿已经有40多名，但将冷冻卵子这个“冷冰冰”的话题在今年骤然升温到前所未有的热度的，却分别是美国和意大利的两位生殖医学专家。洛杉矶CHA生育中心的医学主任托马斯•奇姆宣称，最迟到今年秋天，他所在的诊所将正式对外实施营利性的冷冻卵子服务，年龄在35岁以下的妇女只要支付8000美元费用，就能够把自己的卵子冷冻起来，留待以后适宜的时间解冻受精。居于此项技术世界领先地位的意大利博罗尼亚大学不育症及试管婴儿中心的艾略诺拉•珀库博士则用最新的技术将冷冻卵子技术的成功率大幅度提升，从而使它走向临床使用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大。

不过，虽然像南加州医学院生殖医学主任理查德•保罗森所言，这犹如“黑暗中的曙光”，但包括他在内的许多生殖医学专家都认为，冷冻卵子的黄金时间还未到来，而类似精子银行的卵子银行的建立，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以及更深入更广泛的研究。虽然冷冻卵子的反对者相对于克隆人和干细胞研究的反对者来说，都要从1998年起，全世界诞生的冷冻卵子婴儿已经有40多名。冷冻卵子技术的低成功率是导致其不能大范围推广的主要原因温和得多，但绝大多数的人依然坚持，在妇女服下强效的催卵剂并走上手术台之前，等待更多的实验结果和更安全的技术是最明智的选择。哈佛医学院的生殖内分泌专家托马斯•托斯博士指出：“作为一名临床医生，想要帮助患者的愿望自然会极为强烈，但首先，我们必须确保这（冷冻卵子技术）是安全的。”

导致这些反对意见的主要原因是冷冻卵子技术较低的成功率。由新鲜卵子和精子结合而成的受精卵冷冻胚胎的成功出生率为30%到50%，而冷冻卵子的成功出生率则只有1%到20%。在冷冻和解冻未受精卵子的过程中，很难确保卵子不会被破坏。人类的卵子是一个对温度变化非常敏感的充满液体的单细胞，冷冻中产生的冰晶轻而易举就会将细胞壁刺穿，而用来保存卵子的防腐剂和冷冻剂很多时候反而会破坏卵子。此外，减数分裂纺锤丝在冷冻和解冻过程中的损坏也是冷冻卵子技术最难克服的一个环节。卵细胞中的染色体处于一种特殊的暴露状态，由减数分裂纺锤丝将其聚集在一起，当卵子受精发育时，减数分裂纺锤丝又会将染色体分开。而纺锤丝的被破坏是卵子冷冻和解冻时最容易出现的情况，一旦发生，根本没有任何解救的办法。

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冷冻卵子技术极低的成功率。珀库博士所在的博洛尼亚大学不育症和试管婴儿中心成功地让27名冷冻卵子婴儿来到世间，已经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成就。然而，就在那里，每年有超过600名妇女接受冷冻卵子，但中心的成功纪录却只有1%。即使是在1997年成功地为克里斯蒂娜•穆尔达芙施行冷冻卵子手术的亚特兰大生殖生物学会诊所也并没有能够做得更好。在30名接受冷冻卵子试验的患者中，只有两位生下了健康的婴儿，还有一位患者流产，而其他27名患者则根本就没有能够怀孕。该诊所的合伙人之一希尔顿•考特博士指出：“关于此事（冷冻卵子婴儿）的许多说法都是夸大其词的。”

但是，奇姆医生和珀库博士都宣称找到了能够大幅度提高冷冻卵子成功率的新技术。在拍库最新的试验中，70%到80%的卵子在冷冻并解冻后依然完好无损，而奇姆则将冷冻卵子婴儿的成功出生率提高到了21%。在奇姆医生最新的一系列试验中，28名参与试验的韩国妇女有6名成功怀孕并顺利生下健康的婴儿，其中的一个甚至生下了双胞胎。对卵子冷冻方式的改进是两个研究小组成功的原因所在，而他们所使用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相似。受试者服下催卵剂，刺激卵巢一次性排出20个左右的卵子。研究人员在取出这些卵子后，将其浸入防冻剂中，然后再放入糖溶液。通过这种办法，渗透作用就能够将细胞中的水分吸出。此后，卵细胞被储存在华氏零下320度的液氮中，直到需要时解冻。

奇姆和珀库的不同点在于冷冻时间的长短。奇姆及其同事使用一种被称为“玻璃化”（vitrification）的快速冷冻法，整个冷冻过程只需10分钟。他声称这可以最大程度降低冰晶形成的可能性。然而，珀库采用的方法冷冻过程却长达两小时，他还使用了浓度更高的防腐剂，据珀库称，这一样能够取得堪与奇姆的试验相媲美的结果。

不过，就像所有的生殖学医生都知道的，在这一领域，试验的成功率是很容易做手脚的。挑选条件最好的试验参加者，成功率就会高一些；而专注于高风险的病例，成功率又会显著下降。因此，即使是两位专家获得的最新的高成功率经受住科学审查而得以在专业文献上发表，要得出一个确定结论，或许依然为时过早。而后遗症和并发症的存在与否此时也属未知。即使是在第一例试管婴儿诞生24年后的今天，虽然每年光在美国就有超过3万名试管婴儿诞生，但仍有研究指出，这些婴儿带有基因缺陷的几率更高。尽管奇姆指出，迄今为止的染色体测试都表明他的冷冻卵子婴儿并无异常，但费尔法克斯基和试管婴儿研究所的迈克•奥普撒尔博士表示，“需要700到800名婴儿才能从统计学上证明（冷冻卵子婴儿）不会增加出生缺陷的几率”，而在此之前，无论是医生还是患者，都应该“理性的、谨慎的对待这一问题”。

然而，生命从来都不是完全由理性指引的。惠特尼•休斯敦在歌里唱道，“奇迹可能会发生，只要你相信”，对那些渴盼着拥有自己的孩子的女性来说，任何一种可能的尝试都意味着希望，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所有的风险和不确定都是值得的。就像克里斯蒂娜•穆尔达芙说的，“当你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拥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你会愿意抓住一次机会”。作为小西德妮的母亲，她很高兴自己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