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基因寻根:绘出生命的地图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田芸)

科技:基因寻根:绘出生命的地图0

人们对基因寻根不仅仅是好奇,更多的人是要找出自己家族的生命地图

传统的宗谱研究总让人联想起布满灰尘的档案卷宗,或者遥远陈旧的老照片。然而这一切在不久以后也许就会成为历史。那时,只需用特制的取样刷在口腔内轻轻一刮,几个小时的基因对比之后,寻根究底的人就能搞清楚自己是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美国杨百翰大学一位名叫斯高特·伍德沃得的微生物学教授正在进行一个将传统的宗谱研究同最新的生物技术结合起来的项目,希望以此能将人们绘制家庭图谱的工作变得容易而准确。“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承载着一段历史。我们是谁?我们与这个世界有着怎么样的联系?我们试图用自然科学的手段解开历史的密码。”

解开历史密码的过程由对口腔黏膜一次轻轻的刮取开始。来自美国各地的志愿者在贡献出一分他们自己写好的至少延续到第四代的家谱的同时,也给伍德沃德教授贡献出一滴载着遗传密码的血液。伍德沃德对这些血液进行DNA分析,绘制了一张有250个简单基因标记的地图。

在不久将来,他将用大型计算机建立起一个数据库,记录所有捐献者的宗谱图形和他们的基因码。伍德沃德说,那时他将能建立一个时间和空间足够大的坐标轴,以此确认人们携带的基因是从这个坐标的哪一部分扩散而来的。

迄今为止,伍德沃德已经搜集了至少11000个基因样本,下一年他的计划是再争取30000个样本。据他所言,100000个基因样本就可以帮助他建立起一个基本数据库,而这样一个过程大约需要三年左右时间。

在增多样本数量的同时,伍德沃德也在扩大样本来源。来自纽约、夏威夷、阿拉斯加,甚至新西兰,澳大利亚的DNA样本摆满了他的实验室。与此同时,伍德沃德也意识到,一个真正完善的基因宗谱库应该涵盖来自各大洲各个地区的基因样本。这需要上亿美元的资金,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从犹他州的两位亿万富翁处争取了250万美元的资助了。

据他预计,5到10年以后,一个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足够大的基因宗谱坐标就可以建立起来。到那时,人们就可以用自己的基因和坐标对照,通过基因寻根技术精准地绘制出自己家族的生命地图。

实际上,早在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世界考古界就有人开始借用DNA技术进行研究了,这种技术被统称为“分子考古学”,后来科学家们又运用DNA技术为现代人类的起源和迁徙提供了许多证据,属于自然科学的基因技术和属于人文学科的人类学结合起来,就产生了“分子人类学”。然而只有到了最近,基因寻根才使这门科学从阳春白雪降落到民间大众之间。通过这种技术,人们曾证实了杰佛逊总统是与一位名叫沙丽·赫明斯黑奴有血缘关系,而疯狂屠杀犹太人的希特勒身上居然可能流动着1/4犹太人的血液。

伍德沃德建立一个全球化的基因宗谱坐标的想法在为科学家们提供一个宝贵数据库的同时,给予这项技术以更大众化的意义。你可以坐在家里,用信件或者互联网预定这种基因分析,一个用来在你口腔里面取样的小刮板将被送到你的门前。简单取样后,你将自己的样本连同一张表格寄回去,一两个月后,你就会收到回信:上面排列着透露你的一连串数字。这样一个取样的过程只需300美元。

接下来的工作分为两类。一是通过只有女性才能传递的线粒体细小变化追踪你的母系宗谱,与核DNA相比,线粒体DNA具有变异快的特性,必须在宗谱研究中谨慎地使用。通过和基因宗谱库的对比,你可以从全世界若干个宗族中找出你属于哪一族。

另一种是通过对只传给儿子的Y染色体追踪你的父系宗谱。由于这种分析只能在具有Y染色体的男性身上进行,这个原因会使得分析的信息量有所损失。但通过与数据库的对比,它能使你推测出你与几百年前的某一个人有着怎样的联系。

人们对未知的好奇使这种基因寻根活动有了很大市场。美国Family Tree DNA以及Oxford Ancestors两家公司都先后开始提供这种服务。

“基因寻根有时也会带来坏消息。”大卫说,“典型例子就是对比分析的结果可能会突然告诉人们一些关于收养、婚姻不贞,以及非婚生子女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可能会追溯到几代以前。”

“我不认为探索未知有什么不对,但我一直在想,人们应该在任何行动前考虑清楚,你现在是向着未知出发了,那里有些东西是你想要的,同样也有些东西是你不想要的。”大卫说。

“其实基因拥有这样的力量,它会告诉我们人们实际上是多么的相似。”伍德沃德说,“这个项目最终的结局就是告诉我们,所有人从本质上讲都来自于同一个大家庭。”

“人种”说法可能会消失:金峰教授访谈

三联生活周刊:中国现在是否有基因寻根这种做法?

金锋:中国人有寻根传统,但都是通过姓氏考证之类的人文手段来进行。这种方法实际上经常会得出不一定准确的结论,因为如果没有分子考古学介入,人文历史重现有往往只能停留在推测层面上。

基因寻根从技术层面上,中国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关键是缺乏一个详实的数据库。对于中国众多的人口来说,需要由一个相对较大的数据库,这样才能将个体化的基因分析与一个群体联系起来,才能真正寻到“根”。而就中国现状看,目前建立起这种数据库还是不太现实。

三联生活周刊:您预测基因寻根在未来将会有怎样的前景?

金锋:各取所需。有人希望知道自己的族谱,有人想拼命证明自己是贵族;有些人则会抵制,比如:如果家谱弄得太清楚了是不是也会相应地暴露一些家族的基因隐私呢?多数人会漠不关心。无论如何这种技术到最后并不会强调人与人的不同,而是会把人类变成一个大的整体。人种、宗族这种说法也许会消失,人和人之间变得更加平等。近年来很多人类遗传学家已经提议摈弃人种或种族的说法。

三联生活周刊:关于分子人类学,国际上现在有什么新动态?

金锋:日本和美国有比较大的动作。日本人用分子手段考察出本国人实际上有两个“文化地层”。就是在历史的两个不同时期,人们拥有完全不同的遗传结构,说明日本人的祖先是不同时期不同地点迁移而来的。这两个时期一个叫“绳纹时期”,另一个叫“弥生时期”,他们据此提出了“日本人群起源的二重结构”概念。

美国人也最热衷这种技术。这个移民国家除了关心个人是从哪里移民过来之外,还关心美洲大陆的原住民到底从何而来。对印第安人迁移的研究一直是一个比较大的项目。

中国人当然也关心自己的祖先是从哪里来的。但到现在为止,分子人类学对人类起源的描述还没有上中小学的教科书。

中国分子人类学的两个例子

云南保山地区施甸县曾经发现了一块墓碑,这块自称“本人”的蒋氏家族的墓碑上竟有两个典型的契丹小字。这是我国南疆发现的惟一一块刻有契丹文字的墓碑,其年代远远突破了所载契丹文字的使用下限。中国医学科学院连同中国社会科学院对此展开研究。在利用基因技术对契丹人头骨、牙齿和契丹女尸的腕骨进行分析之后,初步断定云南“本人”同蒙古等地的达斡尔族同为契丹人后裔。

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山东省考古研究所及日本东京大学人类学系分子进化研究室合作,对山东省临淄地区的两个不同历史年代古墓群中的古人类DNA进行分析研究。从2500年前、2000年前的古人骨和现代人DNA样本的分析中他们发现,临淄地区古墓群中出土的古尸在遗传特征上与当今西亚和中亚人群相似。如果不是什么意外的历史事件,山东也可能存在过类似于日本群体来源的二重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