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磅重的繁殖计划

作者:王星

(文 / 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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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物种想要存活时,或许人们就能意识到人工繁殖项目的重要性

犀牛是一种离群索居的动物,它们之间的交配也近似于中彩(Comstock/Imaginechin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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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繁殖在三个品种犀牛身上获得成功(路透/Reuters)  

尽管表情呆板,体形庞大,但犀牛在西方有关“欲望”的寓言故事中其实一直象征着“性”。在亚洲的许多地区,磨成粉末的犀牛角粉也一直被当作一种万灵药或是春药。“犀牛”与“性能力”之间约定俗成的关联已经渗透进各国民间文化,结果衍生出诸如“野犀牛”、“犀牛性增进剂”以及“犀牛可乐”等各种药品。

不过,“性符号”的地位对大多数犀牛的真正感情生活并没有多少促进作用。这一点在苏门答腊犀牛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人类对这种在已知的五种犀牛中体形最小的濒危动物知之甚少。我们能够确切知道的是:虽然这种体重2000磅的庞然大物有性格暴躁的名声,但它们实际上过着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总是在雨林中孤独地从一个泥潭走向另一个泥潭。当它们不在泥潭里的时候(这种情况事实上占据了它们日常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它们倾向于彼此回避。在这种条件下,犀牛间的交配几乎近似于中彩,发生在任意一头公犀牛与任意一头母犀牛凑巧相遇的时候。

这种交配方式成功地延续了上百万年,但如今却不大行得通了。苏门答腊犀牛曾经遍布自婆罗洲与苏门答腊群岛一直到喜玛拉雅山麓的广阔地区,目前却只在苏门答腊、马来半岛以及婆罗洲的保护地里残余大约300头。影响犀牛生存的最主要问题倒不是栖居地的减少,因为这一地区的森林面积至今仍可以养活大约10000头犀牛。最大的威胁来自犀牛角的价格。犀牛角在市场上可以卖到每磅25000美元,这意味着平均每头苏门答腊犀牛一生中都是顶着价值50000美元的摇钱树在雨林中踱步。

为了繁殖后代,犀牛不仅要躲避入侵者,而且必须找到一头运气同样好、同样有心情的相反性别的犀牛。考虑到这种情况,自1984年起,犀牛专家们决定开始为那些或是被迫与其他犀牛隔离开来,或是居住在非保护地的犀牛充当“媒人”。

专家们抱着极大希望开始了这一工作。毕竟人工繁殖已经在另外三个品种的犀牛身上获得了成功。最后,40头苏门答腊犀牛被从野外捕获,然后送往位于亚洲或欧美的动物园。国际犀牛基金会(International Rhino Foundation)的汤姆·福斯表示:“我们最终目的是利用这些捕获的犀牛重建或重振野生犀牛资源。”没有人曾经幻想这是一件容易的工作,但更没人料想这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保存物种多样化是一项力图保护生物进化的遗产的复杂工作。因为每个物种都已经演化出自己独特的交配与繁殖模式,要实现人工繁殖就必须考虑到它们在这些方面不同的需求与取向。有时人类需要做的不过是创造一个有助于培养感情的“场景”。以某些鹤为例,它们通过白昼的长短以及诸如大雨等季节符号来判断是否到了繁殖期。另一些时候这又是一个群体效应问题:火烈鸟就只在有足够多的鸟模仿野生火烈鸟群落聚集在它四周时才开始交配。

研究人员在苏门答腊犀牛身上所做的努力几乎从一开始就与不幸相伴。在马来西亚捕获的大多是母犀牛,在苏门答腊捕获的大多是公犀牛。大多数被捕获的犀牛都健康状况不佳;到基于性别平衡考虑的交换计划付诸实行的时候,公犀牛已经一头接一头地死掉了。福斯证实:“几乎所有被捕获的犀牛身上都有与偷猎者搏斗过的痕迹。在解剖最近死去的一头母犀牛时我们在它肺部发现了一颗已经埋藏了15年的子弹。”

更雪上加霜的是对苏门答腊犀牛及其需求的漠视。圣地亚哥动物园损失了三头犀牛(其中有两头是在四天内接连死去的)。侥幸存活下来的犀牛也并不轻松。由于长期生活在雨林中的阴影下,当被迫在新建的围栏中每天长时间暴露在直射阳光下时,许多犀牛出现了眼病。饲料是另一个问题。在辛辛那提动物园,一头名叫“伊普”的苏门答腊犀牛体重减轻了几百磅,而且最后完全拒绝进食。动物园筹集了一笔救济金,从加利福尼亚和佛罗里达空运来新鲜的热带榕树。闻到绿叶的气味后,“伊普”马上抬起了头,然后狼吞虎咽了整整两天。据估算,如果采用这套新饲料,养活动物园里这三头苏门答腊犀牛每年要花费10万美元。

如果这一项目确实能够繁殖出小犀牛,困难其实不算什么。但事实并非如此。不只是公犀牛保持矜持,母犀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发情迹象。如果在不恰当时候把一头公犀牛与一头母犀牛放到一起,接踵而来的将是一场打斗。在解剖一头死于肝功能衰竭的母犀牛时,研究人员就发现了由于一次不成功的“约会”造成的肋骨骨折。参与项目研究的专家承认:在很多地方,人们在很长时间里不把动物放在一起是因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当捕获的40头苏门答腊犀牛中有24头在毫无子嗣的情况下死亡后,大多数幸存的犀牛被装船运回苏门答腊,放养在更开阔的保护地里。目前在美国辛辛那提动物园仅存三头苏门答腊犀牛:“伊普”、“拉庞泽尔”与“艾米”。

濒危动物研究中心(CREW)位于辛辛那提动物园及其植物园区域内,到这里来参观的游客可以领略更出乎常人想象的现代化物种保护方式。通过天井,游客可以俯瞰一串标有“冰冻动物园及植物园”的金属罐。每一个充满液氮的容器里都保存着地球上最稀有的物种的精子、卵子或是胚胎。如果一切顺利,这些DNA 样本有朝一日将帮助人类重现可自行繁衍的野生自然环境,至少也可以在帮助某些已经基因贫乏的物种实现多样化时起到一定作用。

这似乎正是苏门答腊犀牛所需要的,但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处理家猫或蟾蜍的精子与卵子是一回事,处理濒危动物的基因是另一回事。濒危动物由于数量过于稀少,不可能冒任何风险。在这个中心里,即便是一次简单的重复操作都是不受鼓励的。然而,为了获得苏门答腊犀牛的基因样本,研究人员不得不一次次尝试用各种刺激方法。

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各种风险之后,最终成功受孕的是“艾米”。经历了五次流产以后,“艾米”终于在怀孕475天后,于今年9月13日生下了一头73磅重的小公犀牛。据工作人员回忆:顺利生产后,“艾米”“回过头,两耳朝前,两眼发亮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它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想:‘这是什么?我干了什么?’”小犀牛几小时后就可以自己站立起来并得到了“艾米”的照顾。

“艾米”的后代也许永远无法重返自己原来的家园,因为现有的技术还无法保证这些人工繁殖的动物在野生环境中的未来。尽管如此,以福斯为代表的大部分研究人员仍相信自己的工作的必要:“当一个物种想要存活时,或许人们就能意识到人工繁殖项目的重要性。如果人工繁殖都无法成功,这个物种也许就真的没有任何存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