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报道:苏黎世STREET PARADE:虚无主义的狂欢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菲必)
9年间,参加street parade的人数增加了500倍
8月11日,一场历时5个小时的的狂欢在苏黎世举行。这个只有70万人口的城市此刻涌入了100万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到苏黎世参加锐舞的天堂。从下午3点15分至晚上8点15分,环绕苏黎世湖的城市主要道路,汽车禁止通行,整个城市给street parade腾出了地方,几乎所有的餐馆、咖啡馆都在门口设置了调音台,上百个DJ,每人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街道上的狂欢结束后,随后在苏黎世40个俱乐部继续通宵达旦的锐舞。
第一次参加这个活动的中国DJ之一嗡嗡回忆起苏黎世,称之为“乌托邦式的狂欢”,“我看见很多漂亮的年轻人,城市为他们扫干净了车辆,整个城市停止了——一想到这点,我就很感动。”至于服用药物的人,嗡嗡认为“那是少数”。在苏黎世,大麻是合法的。
“地下的活动总是快活的。”锐舞曾经是近半个世纪以来著名的地下活动之一:从60年代的迷幻乐,70年代的迪斯科到90年代药物与电子合成器结合而成的锐舞。像以往任何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锐舞看起来有点像是滑稽的户外活动:年轻人随着经过了组织的噪音-House或Techno疯狂跳舞,评论家形容这是集体的肾上腺激素高涨,一场集体谵妄。
和平(Peace)、爱(Love)、团结(Unity)、尊重(Respect),PLUR是锐舞的口号,有人描述他的这种PLUR感觉:“清晨4点我参加了锐舞派对,跟随不可思议的音乐起舞,几个小时后我浑身被汗湿透了,筋疲力尽。突然音乐的低音慢慢开始了,我转过身去,靠着旁边跳舞的女孩,我们用眼神示意,微笑。在这一瞬间,我知道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为了同样的理由,我们爱上了对方,爱上了这个世界,爱上了我们正在做的这件事。”
锐舞爱好者坚持锐舞里有其意味深长之处:他们参与的是一社会行为,并非仅仅是一个派对。神童乐队有一首著名的歌,名字就是《他们的法律》。但锐舞文化首先是药物文化,这种药物文化建立在感觉药物的基础上,而非思考药物。“我走进那个地方/很快变得无法说话/远处墙上的镜子/被音乐震得喀哒喀哒响/到处都是旋转的镭射光束/音乐击中了我的身体/我开始舞动/我不认识的人在我口渴时给我水喝/人们还分给我糖果/这一晚我是音乐的一分子/我是宇宙的一分子”这首被反复引用的诗,“糖果”的意思即药物。更简洁的解释是:“你吃药了,你去了,你就明白了。”几个小时后,MDMA就把人们变成了世界上最快活的人。对于在压力下成长的年轻人来说,药物是最好的逃避现实的东西:一旦处于无意识状态,人们就得到了快乐。“我知道这很荒谬,但对于我,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与此同时,对药物的恐惧也在滋长。因为对药物的抵抗性变强,必须服用越来越大剂量的药才能达到以前High的程度。这也部分解释了锐舞的衰落:因为药已经没有效果了。以往跳锐舞的人转而奔向可卡因、Speed、海洛因。
80年代末、90年代初最早的那些锐舞者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他们也许还在跳,但不是一样的狂躁的发癔病,也没有了同样的精力。锐舞最初的黑暗及毫无杂质的地下形式,已经没有了。
1990年英国颁布法令:大规模的锐舞集会为非法。如今的英国人在教育他们孩子们:“我们没有能力禁止你们停止用MDMA,但至少我们要告诉你们怎么用MDMA才是安全的。”美国人开始组织起锐舞安全志愿者,最早发起这项活动的是奥克兰州,志愿者们提供实际的锐舞聚会建议,也进行迷幻药片的即席测试,“保证锐舞者正在消费的,是像DXM或PMA 一样的MDMA,而非其他潜在致命的混合体。”
当锐舞从旧金山郊区仓库的几百个年轻人在尘土里踢踏,变成如今的俱乐部文化、越来越大的户外锐舞狂欢——日本富士锐舞节每年有数十万的人参加,柏林的爱的游行已经连续4年超过百万的人参加,锐舞从地下变成了商业,变成纯粹的娱乐方式。这种大规模的锐舞狂欢在1999年达到了巅峰。从英国的俱乐部接受了底特律techno音乐并且把它变成地下舞蹈必备的元素,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锐舞依旧存在,但锐舞老手会说,那不是一回事。
“我不需要药物,因为锐舞音乐本身就有致幻作用,它可以让我很轻松地释放自己的情绪。城市里有太多脆弱的情绪,你可以很容易在锐舞派对中找到摇头和眼神空荡的人。结果,音乐在黑暗中制造的情绪成为锐舞派对中药物横流的合理的披风。”丁苏是北京锐舞派对中为数不多的“边缘人物”,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些人的角色很尴尬,一方面,太多主流文化的正经人认为他们是这种看似危险而颓废的聚会的一分子;另一方面,藉药物来进入迷离情绪中的人则认为他们是无聊的“过气人物”,是一些人群中的“高蹈派”。
在北京一些有名气的迪吧中,可以轻松地找到那些疯狂晃动着头发的年轻男女。“我那时候只想着晃动自己的头发,越疯狂越好,在节奏的带动下,我发现我必须这样也喜欢这样。因为不那样我就觉得不能感受真正的音乐和自己的身体。有的时候,我发现我结束得太早,结果就会觉得全身无力,甚至是,怎么说呢……你可以说是一种身体中的干渴。”这里面有一个奇怪的逻辑:究竟是锐舞音乐让人发觉药物可以提升他们的情绪并且充分享受自己的自由感呢,还是药物本身就是音乐的一部分?
事实上锐舞同古老的印第安巫医的仪式没什么不同,一个精神工具和新工具融合的再发现。据说锐舞音乐敏感的、刮擦一般的敲打节奏,对人的神经有某种特别的感应。发明打碟动作的DJ绰号就是“巫师范德”。
锐舞一直是难以名状的运动。随着不知如何命名的音乐跳舞,那张碟是你从来不知道名字的人制作的,正在被不知名也不露面的DJ打碟、刮擦。只有少数超级DJ 例外。和摇滚不同,锐舞很少有能被记住的名字或者面孔的运动领导人,作为跳舞文化,锐舞变成了一种节日,成为地球村快乐的伊甸园。
如今锐舞更像是全球标准的跳舞运动,在城市里的年轻人中间流淌开来。有上千万的人参与到锐舞中去,有无数烦恼的思春期青少年和冷漠的年轻人,也有很多律师、工程师、设计师、作家,锐舞绝不要求人们放弃自己的生活。
某种程度上锐舞是一种享乐主义,锐舞者用荧光涂料、镭射灯光,把他们的派对包装成一个迷幻空间。但和60年代的迷幻乐不同,锐舞从来就没有政治意味,锐舞是逃避非激进的行动。就像是一块暂时的自治领土,既然是警察看不见的地方,也就不必遵循真实世界的规则。PLUR只是派对的一个理由而已。
在1999锐舞达到了巅峰之后,音乐、药物、仪式化的混合体……似乎再没有新的东西注入锐舞了。锐舞还在跳着,等待别的什么东西替代它。就像当初它取代迪斯科一样。
“我们,锐舞的人民/每一个周末/我们转战于一个个锐舞派对/在海滩、公园和荒芜的院子/派对通宵达旦/我们精疲力尽,近乎崩溃/星期一,我们收拾起自己/准备下个周末的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