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报道:枪炮、病菌与代码红色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菲必)
《进化》剧照
阿尔波特·加缪说:瘟疫和战争总是使人大吃一惊。
这种惊吓往往使得人们反应过度。
上周媒体普遍报道红色代码病毒正在互联网上肆虐,许多网站遭到了攻击,上百万台计算机受到入侵,造成经济损失数十亿美元。大多数媒体采用的数字是20亿美元,这一数据出自美国加州网络安全咨询公司Computer Economics的首席研究员米切尔·埃伯斯奇勒,他后来承认:“媒体希望我们能够给出这种病毒造成经济损失的确切数字,所以我们就以估计数据为准提供了20亿美元这一数字,事实上这一数字仅仅是猜测而已。”之前埃伯斯奇勒甚至声称代号红色病毒最终有可能造成高达80亿美元的损失,其破坏力与去年爆发的“爱虫”病毒相若。埃伯斯奇勒这么说:“80亿美元这一数字完全是我猜测出来的,当时有人问我这种病毒造成的破坏力是否有可能超过‘爱虫’病毒,我就推断说,当然,这是可能的,因为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另一位电脑安全专家,38岁的前空军飞行员罗伯·罗森伯格(Rob Rosenberger)则在独立网络安全站点Vmyths.com上抨击美国国家基础设施保护中心(NIPC)促成主流媒体对红色代码病毒的失实报道,造成局面的混乱,他说:“假如红色代码可以摧毁互联网,那么很明显我们放弃网络的时刻已经到了。为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关闭互联网吧,就当它是个失败的实验。别再干蠢事啦。”
或许美国人这种神经兮兮的病毒恐慌并非全无道理。
在20世纪50年代,美国小学生受到的教育是:北美洲本来只有大约100万印第安人居住。把人口说得那样少,对于为欧洲人的征服行为辩解是有用的,因为他们所征服的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认为是空荡荡的大陆。然而考古发掘的研究表明,印第安人原来的人数在2000万人左右,在哥伦布到达新大陆后的一个世纪里,虽然被西班牙人的枪炮杀死的印第安人不计其数,但凶恶的西班牙病菌杀死的印第安人却要多得多:印第安人的人口减少了95%。印第安人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病菌,因此对它们既没有免疫能力,也没有遗传抵抗能力。天花、麻疹、流行性感冒和斑疹伤寒争先恐后地要做头号杀手,紧随其后的还有白喉、疟疾、流行性腮腺炎、百日咳、瘟疫、肺结核和黄热病。
2001年的美国正遭受西尼罗病毒的攻击,纽约有3500人感染上了这种通过蚊虫叮咬传播、能够引起脑膜炎的病毒,目前有7人死亡。好莱坞也正发作着病毒恐慌。例如7月的热门电影《进化》里的剧毒黑油病毒,《恐怖地带》里的埃博拉病毒,还有像1998年的电影《X游戏》的外星球病毒引发的人类灭绝,PS2的新游戏《灭绝》,一种名为伊夫的寄生虫把人类变得奇形怪状。罗伯特·卢德卢姆最近的小说《地狱代理人》描述了一家药品公司的CEO阴谋制造一种致命流行病毒,史蒂芬·金的小说《死亡区域》,描述一种具有智慧的病毒包围了整个地球,而杰拉尔丁·布鲁克斯的《奇妙之年》,让人们重温中世纪瘟疫横行的恐怖。
引发这种颤栗文化的是现实中的恐惧:艾滋病毒,细菌战(海湾战争中,士兵们戴上了防毒面具),生物恐怖主义,口蹄疫,西尼罗病毒,还有新的具备抗菌素抵抗力的超级细菌。保罗·埃瓦尔德的新书《病毒时代》令人信服地讨论了我们曾认为是基因遗传与环境污染所引发的疾病,比如许多癌症和心脏病,实际上的真正原因在于病毒。
正如冷战时期人们流行原子弹恐慌,新的时代里我们流行的是病毒恐慌;包括瘟疫、流行病、寄生虫、细菌以及各种细菌的变异。
发现了艾滋病毒的卢克·蒙达尼耶说“文化的全球化造成了细菌的全球化,整个世界都乱了套。”
当医学幻想狂恐慌频频灌输到娱乐业中,或许只能证明我们对病毒的恐惧心理与日俱增,其担心程度远超过了病毒本身可能造成的破坏。
《探索》频道曾对著名的埃博拉病毒(它登上了许多杂志的封面)作了解释:埃博拉病毒并非通过门的把手,电影院座位,或者咳嗽一下,就会令人感染。就像世界卫生组织称:这种传染病是通过伤口感染、分泌物、器官感染或精液进行传播的。这就是埃博拉受害者多数是医院里的病人以及护理人员的原因。埃博拉发病酝酿期为7~10天,甚至更短,往往来不及传染给他人。从1976年埃博拉首次在扎伊尔爆发以来,它杀死了几百人。然而每年疟疾要杀死100万非洲人,肺结核杀死300万非洲人,其他热带疾病还要杀死200万非洲人。不是埃博拉,而是其他普通的疾病在杀死更多的非洲人。像1991年一架停在秘鲁利马的阿根廷航空公司的飞机从利马飞越3000英里把几十个感染霍乱的人送到了洛杉矶,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让埃博拉发生在东京。但是,社会的经济状况决定了这种情形并非不能控制。
正如人类学家所书,在和细菌的搏斗中,我们最缓慢的防御反应是通过自然选择表现出来的。自然选择改变了我们一代代的基因频率。对于几乎任何一种疾病来说,某些人证明比另一些人具有更强的基因抵抗能力。在疾病流行时,那些具有抵抗某种病菌的基因的人,比缺乏这种基因的人更有可能生存下来,因此,在历史进程中,在反复接触某种病原体的人口中,具有那些抗病基因的个体的人数比较高——这完全是因为没有这种基因的不幸的个体不大可能生存下来把他们的基因传给后代。
这真是莫大的安慰。
而我始终认为一旦真正身处于瘟疫中,最可怕的莫过于痛苦已经失去了悲怆性,达到精神麻痹的境地:“在闷热的天空中,瘟疫的呼啸声为那成千上万的痛苦地移动着的脚步声打着节拍,永无尽期、沉闷难忍的街头踯躅声逐渐充满全城,一晚又一晚,这种声音无比阴沉地也无比忠实地体现了一种盲目的顽固情绪,它终于取代了我们心目中的爱情。”
《进化》剧照
《进化》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