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左岸走进食人族

（文 / 小于）

托比亚斯·施尼伯姆  

食人族的故事

HANNIBAL就是大名鼎鼎的汉尼拔教授，2001年他回来了，重新开始在银幕上表演吃人。他的举动吓坏了不少观众，但是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对那些虚构的故事嗤之以鼻，因为他曾经是真正的CANNIBAL——食人族。

托比亚斯·施尼伯姆今年已经80岁了。他1921年出生于美国麻省，大部分年轻时光则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度过。现在他居住在格林威治村一所小小的公寓里，房间里摆满了Asmat人的艺术品，它们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时期留下的痕迹。

施尼伯姆相当小的时候，母亲患皮肤癌，他就定期陪母亲去布鲁克林的康尼岛洗海水浴。在那里，他偶然看到一个名为“婆罗洲野人”的展览，这次偶遇对他一生有至关重要的有影响。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在美军服役。战后他跟当时很有影响的艺术家TAMAYO学习绘画。他喜欢绘画，因为它能“减轻痛苦”。他在墨西哥呆过三年，也在军队运输船上工作过。渐渐地，托比亚斯成为一名很有前途的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已经登上了纽约艺术界的舞台。他举办过个人展览，但他承认整日周旋在画廊和聚会让他感觉空得慌。1955年，他获得了一个机会去秘鲁旅行。令他的朋友和亲戚吃惊的是，他居然从纽约到秘鲁一路搭着顺风车就去了。沿途他画了很多速写。

托比亚斯的秘鲁之旅长达数月之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美国政府报告说他在亚马逊丛林中失踪了，报纸在头版报道了此消息。但是，一年之后，托比亚斯赤裸着走出丛林，身上布满了图案。他的艺术观念受部落居民的影响，认为绘画的本质应该和仪式及牺牲联在一起，他再也没有在画廊里展览过自己的作品了。有趣的是，在他之后，秘鲁成为世界各地游客的胜地，大家都想看看“传统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样子。

1961年，托比亚斯被一个关于大洋洲文化的展览吸引。展览中的展品来自麦克尔·洛克非勒的收藏，麦克尔当时刚刚被报道在新几内亚的丛林中失去了踪影，人们都认为他被原住民食人族给吃了。1973年，托比亚斯去了新几内亚，原住民和他们的艺术打动了他，他发誓以后一定再回来。回到纽约，他修得人类学学位，之后返回新几内亚，并去了偏远的Amast地区呆了好长时间。

1969年，即秘鲁之旅15年后，托比亚斯出了一本书《沿着河的左岸走》，在出版界引起很大轰动。当年他自丛林中回来，平静得一如离开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他曾经历了令人震惊的事件。他在书中披露了他和Amarakaire人在一起生活的故事：他参与了原住民的一切活动，包括袭击邻近的部族，一起杀人吃人。书名来自托比亚斯寻找原住民时得到的惟一指示：沿着河的左岸走就能找到他们。该书读来优美，令人难忘，到今天仍不时再版。

《沿着河的左岸走：一个现代食人族》

影片拍摄的经过就像它要讲的故事一样奇特。大卫·沙皮罗是名纪录片工作者，他的妹妹劳里·格温·沙皮罗是写喜剧小说的。两个人打算合作拍片，但没有找到好的主题。一天，大卫在纽约闹市区的一个垃圾堆里发现一箱书，在《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以及《禅与摩托艺术》当中，他看到了《沿着河的左岸走》。大卫和劳里把书反复地看过之后，意识到它是一座有待开掘的宝库。为了找到托比亚斯，他们打遍了电话号码簿上所有姓施尼伯姆的人的电话，但是没有用。5年后，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中，他们发现旁边坐的人居然就是托比亚斯。

托比亚斯已经半退休了，靠演讲维持生活。一开始他坚持没有兴趣故地重游，但时时萦绕于心的亚马逊最终使得他同意导演的请求，回到了离开45年的丛林。

大卫和劳里拍摄托比亚斯不完全是为了他富于传奇的经历，还在于他是个有魅力、谜一样的、令人迷惑的人。很难想象，一个举止温文尔雅的纽约犹太人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无畏的探险家之一。一方面，他是受欢迎的学者，经常举办有趣的讲座，告诉大家有关原始艺术和文化的事情；另一方面，他有洁癖，还略带神经质。一次他打电话给邻居诺曼·梅勒，要后者帮他处理一只死老鼠。然而就是这个人有着令印地安纳·琼斯(斯皮尔伯格系列影片中的男主角，以善于冒险而著称)汗颜的经历。对丛林生活的迷恋和对纽约生活的享受，是集中在托比亚斯身上的众多矛盾之一。

到底是什么驱使这个人离开朋友、家庭和成功去和地球上住得最偏僻的人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他走进丛林加入猎头族和食人族，在被部落接受后，心甘情愿地履行他们独一无二的性惯例，甚而分享人肉？大卫和劳里尝试用摄像机复原托比亚斯的生活，重建托比亚斯的旅程，并试图发现原因。一路之上，我们能遇到他的家人、朋友(包括大作家诺曼·梅勒)，他们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去讲说托比亚斯；还可以看到《沿着河的左岸走》出版时，托比亚斯到“麦克尔·洛克非勒展”作推销，书的内容吓住了主办人和周围的听众。影片同时纪录了托比亚斯有趣的半退休生活，他在高中举办演讲的时候，很愉快地忍受十来岁人通常有的粗鲁无礼，他们问他：“人肉尝起来什么滋味？”

大多数所谓文明世界的人对食人族的看法多数是片面的，他们的印象有时甚至基于错误的描述。《女巫布莱尔》播出之后，不禁使人们怀疑，纪录风格的电影的内容不一定是真实事件。几部“纪录”文明人被吃的片子被发掘出来，经过考证，它们不过是一些“电影工作者”想象里的作品。现在，有一个真正在食人族里呆过的人要出来讲自己的故事，无疑让观众震惊。

尽管沙皮罗兄妹很喜欢这个主题，但是他们并没有完全控制住影片，有时候放任托比亚斯放慢节奏。而且，对于70年代，托比亚斯一段脱口秀的使用有不当之处。在节目中，托比亚斯的表现带有很大的迷惑性，完全没有说明他和Amarakaire人一起生活的决定是冲动的，危险的。这很容易误导人们。影片长度为93分钟，托比亚斯所具有的显而易见的超凡魅力提升了它的品质，在很大程度上使后者逃脱平庸。但由于托比亚斯极为敬重Amarakaire人的生活方式，制作者不免受他的影响，很少反思“食人文化”的蒙昧之处，在这个问题上语焉不详。

《沿着河的左岸走：一个现代食人族》今年3月16日在纽约首映。在此之前，该片在各个国际电影节上频频获奖，比如IFP独立精神奖之“比虚构真实奖”(2001)、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评审团奖等等。影评人说托比亚斯是电影史上最有吸引力的形象之一。

(图片均为本刊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