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蛤蟆的想法

（文 / 任珏方）

蛤蟆是我的朋友，我喜欢跟他聊天。

有一次，蛤蟆跟我讲小时候的事。他说拖着一条尾巴时，他不知道自己将来长成怎样。后来肚皮上长出四个硬块，蛤蟆认为得了绝症。等到四条腿都长出来时，蛤蟆不知道怎么用它们，为此趴在地上两天不敢动。有一天他的尾巴掉了下来，蛤蟆哭了，认为自己没有尾巴的样子太难看了。

一次跟蛤蟆闲聊理想。蛤蟆说我的理想很单一。我说你要当什么？蛤蟆一下子忸怩起来，片刻后才说，我从小就想吃到天鹅肉。我说这理想不是很好嘛。蛤蟆叹息一声，要实现理想，有多么艰难啊。你现在是舒坦得没理想了，我还惦记着天鹅不忘呢。我安慰他说，心怀理想，才能成大事。蛤蟆笑了，说，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天鹅呢。不过别笑我，事情算是有了点眉目。前几天我捡到了一根天鹅毛。

蛤蟆喜欢杞人忧天，比如在生死问题上。蛤蟆对我说，他最好的死法是在洞中睡觉时没醒得过来，这叫把悲伤留给别人，自己独自潇洒。第二种死法是吃虫子太多，给活活撑死。这种死法也真是太奢侈了，因为蛤蟆自带着尾巴在这世上游荡之日起，还没有一天能吃腻虫子，都是找点烂菜叶、枯黄叶充饥。第三种是与母蛤蟆调情时死掉，头一歪，长舌伸出耷拉在母蛤蟆背上，这等悲情，连死掉的蛤蟆自己都会感动。

腊八，得吃粥。蛤蟆也吃腊八粥。蛤蟆一早出门，去寻找虫子来烧粥。功夫不负有心人，成果还是不错的。计有：苍蝇五只、黄粉虫一条、金蝉一只、蝗虫一只、蝴蝶一只、蜈蚣两只、蝈蝈一只、蟑螂半只、蚯蚓一条。这些食物，有些谈不上新鲜，但也只是死了两个多月，蛋白质还在，所以蛤蟆不会视而不见。比如那半只蟑螂，褐色的身体还泛着一层油油的腻光，要认真煮煮，还是会贡献不少汤汁。还有些虫子费了蛤蟆不少工夫。比如那条蚯蚓，拼命反抗，蛤蟆几乎在泥洞中与之斗了半个小时。蛤蟆回家，把这些虫子放在锅里煮。中午，大小蛤蟆一块吃。蛤蟆问小蛤蟆，今天腊八粥好吃吗？他最担心儿子说一般。说实话，这次蛤蟆的腊八粥，原料与以往没有区别，关键在于蛤蟆烧粥的水，是用天鹅毛浸泡过的。这在蛤蟆看来，自然非同凡响——这等于是吃天鹅肉。好在小蛤蟆说，很好吃。蛤蟆舒坦了。自己从小对天鹅的好感，已潜移默化传到孩子身上去了。蛤蟆想，今天我吃不到天鹅肉，我的儿子会吃上天鹅肉。即使儿子吃不上，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蛤蟆家族天注定有朝一日要吃上天鹅肉。

理想有多么重要啊。蛤蟆最后对着一碗腊八粥叹息。■ 想法一只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