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猪和我的鸡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老傣)

我的猪和我的鸡0

一直有个心愿:我养的猪,能像那只特立独行的前辈,每天用汽笛声,和我打招呼。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喂猪时,它们挤成一团、打架斗殴,没工夫理我。其他时间趴着睡觉,眼皮都懒得翻。我使劲儿跺脚,这些目无领导的家伙哼哼两声以示不满,然后换个姿势继续睡觉。村里人说我扯淡,猪哪会学汽笛叫?又不是八哥或者八戒。镇里的兽医拿出猪的声腔结构图,从科学上证明我扯淡。那时我要找王小波算账,他已到了另一个世界,想想还是算了。送猪去屠宰那天,我在悬挂大厅,突然听到猪被电击后,发出了汽笛般的嘶叫。没错,是汽笛声。等我绕过烫洗池和打毛机,追至劈半机时,见到的已是白条猪了。想不到盼望已久的汽笛声,竟是我的猪最后的吼声。

如果说我的猪活得舒服、死得憋屈,那我的鸡则是活得憋屈、死得舒服。

我养的鸡叫鉴别雏,是蛋鸡孵化场分拣出来的公鸡,相当于学校的差生。这些鸡少部分被染上颜色,成为孩子们的宠物,大部分冷冻后送往烧烤摊。能到我的农场,命运算好的,但也没好到哪儿去。第一天就少了200只,是老鼠叼走的。我还和一只老鼠举行了拔河比赛,它把小鸡往洞里拖,我往外拽。拽出来时老鼠还舍不得松嘴,吊在半空,要鸡不要命的架势,让我想起一个认识的贪官。等鸡长大些,黄鼠狼来了。下夹子、挖陷阱,都没用。最后弄来几条淘汰的警犬,才算搞定。这时一面山坡的草,除了蒿子,让鸡吃得没多少绿色了,只好转场到另一山坡。别说草,我眼看着池塘里一只肥大的青蛙跳上岸来,附近的鸡一拥而上,叠压成一堆,如足球队员在欢庆进球。鸡群散去,进球功臣无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而青蛙出水溅起的涟漪,刚弥散到对岸。我还看见一条蛇咬住一只鸡,无数只鸡飞奔而来,谨慎地围成一圈。蛇盘成防守状,对峙了一分钟,鸡先走开,蛇也走了,留下一具鸡的尸体,羽毛还是软的。

立秋以后,天空中陆续聚集了10多只老鹰。如果是郭晶晶从天而降,反身翻腾三周半抱膝,我多少还有些安慰。这些老鹰动作单一如英式足球,直愣愣地对地俯冲。赶紧请人抓鸡送屠宰场,食堂不能再办了。望着漫山遍野蹲在树杈上的鸡,先后走了三支抓鸡队。后来出到抓鸟的价钱,总算有人肯接下活。有几十只鸡躲到最高的树梢上,天快黑了也抓不着。关键时刻,抓鸡队的老光棍推己及鸡,回村选拔出三只超级母鸡拴在树下,我的一辈子没见过异性的鉴别雏,列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不用说,一定是尾生附体,还有司马相如、梁山伯、贾宝玉⋯⋯赴死为红颜,这样的鸡我喜欢。老光棍也喜欢,他说,味道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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