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吃肉

（文 / 李卫军）

男人总得吃肉，但吃肉和吃肉又不一样，至少在东北，锅包肉是为女人准备的。锅包肉的厚度一般是半厘米，长度五厘米左右。这与梁实秋一英寸见方半英寸厚的男人标准绝对存在一定的距离。很多人认为梁实秋这个标准有点夸张，但事实上他的标准还远远不够。我的家乡有一种扣肉，一般只有喜酒宴席上才有，长三寸、宽一寸，厚度随猪的大小而变，猪大肉厚一般超过一寸，猪小肉薄一般也会有六七分。扣肉是弧形扣上来的，下面用来撑起这个弧形的肉叫方肉，每个肉块的每一条边都要超过一寸。这样的肉，在我小时候，基本上每桌的那一碗都能被吃光，但是后来，酒席散后，剩肉就越来越多了。

这只能证明大家不吃肥肉了，不能证明大家不吃肉了。当年父亲常教导我：到乡下吃喜酒就要多吃肉，吃扣肉，吃方肉，让他们知道我们镇上的人是天天吃肉的。但我对那些一咬就流油的大肉始终敬而远之，也曾经试着吃过，但肉块刚堵上嘴，好像心也被堵上，坚忍着咬嚼，舌头每拌动一次，心里就晃动一下，浑身的肌肉神经也都跟着紧张一轮。那完全是一种心惊肉跳的体验。

一般来说，男人吃的是氽白肉、回锅肉和红烧肉，肉块没有那么夸张，而且没有那么油腻。至于青菜里炒的肉，那实在不能叫肉。初到部队的时候，因为土豆大白菜豆腐等太多，肉只是作为一种调料。为了表示拍班长的马屁，如果有哪一块肉不小心撞到我的筷子上，我就把它请到班长的碗里。两三次后，班长火了：别老是给我夹肥肉好不好！

吃肉最多的一年是1998年，当时部队去抗洪，老百姓热情呀，送的猪肉太多，稍有松懈都可能吃不完。抗洪回来，也参加过一些助民的大活动。铁路两边绿化时，我们出了一个团的兵力，一个镇长来慰问，说：同志们辛苦了，中午送你们一头猪吃。结果，到了下午，他们只送来两箱矿泉水，一千多人呀，只有两箱矿泉水。没吃着猪肉，猪走了。

自己过日子后，刚开始吃的还是肉片，肉价猛然到了十几块钱，就只吃肉丝了。我老婆对外就宣称是要帮我减肥。没想到后来到一朋友家，他家也是吃肉丝的。我们家吃的好歹是瘦肉丝，他们家吃的却是五花肉丝，肉丝上的瘦肉，就像是白烟卷上的黄过滤嘴。我老婆是一个自称最不爱吃肉的人，但从那个朋友家回来后也不停地感叹：这家人减肥也太下工夫了。

我接触过几个小孩，在两三岁的时候，一到饭桌上基本上都会大叫：吃肉，吃肉。人长大了，当然不会再这么喊，这叫修养。但再有修养的人，你不给肉吃，也会影响感情。还有一位朋友，有一回，朋友请他吃饭，一共四个人，做东的点了四样菜：水煮花生米、皮蛋拌豆腐、清炒西兰花、清炒莜麦菜。这位朋友瘪着肚子回来后愤愤然跟我说：这家伙再请客八抬大轿我也不去了，太缺德了，一丁点肉都没有。好了，吃肉终于上升到了道德的高度。■ 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