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别离

（文 / 高朋）

昨天踢球回来，突然发现学校楼管把宿舍走廊的大镜子搬进办公室了，探头一看，许多宿舍楼内能移动的公共物品都在这间屋子里了。原来，“大四”要走了。

进入6月，学校便如临大敌。小伍他们这些“大四”的孩子像一群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被学校防贼一样防着。小伍他们除了天天泡吧、喝酒、呕吐之外，几乎不做任何事情。“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小伍微醺地拉着我笑说。一脸的难过，一脸的没心没肺的快乐。

学校，刻薄点说只是一个你停了稍微久一点的车站，或是蹲了久一点的卫生间罢了。终究是要离开的，他们没有理由不防着你——从理论上说，你有随时侵犯他的可能。

小伍领了毕业证，这几天正忙着穿着黑学士道袍照相，脸上的兴高采烈却总是掩饰不住内心有关别离的苦楚。一起待了4年的同学、朋友和这学校，现在作鸟兽散。留下坚硬的学校独守在这里迎接那下一批的赶走“大四”孩子的新生。“现在才明白那个笑话。”小伍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这个笑话：“4年过后，大学从你身上起来，冷冷地对你说：‘你可以走了。’终于才明白不是你上了大学，而是大学上了你。”现在小伍甚至有点恨起这个待了4年的地方来。图书馆已经禁止“大四”学生进入，自习楼也严查起学生的一卡通，不准“大四”学生进入，连怀念留恋的机会都不给。我明白这是学校为了防止公共财产的流失不得已做出的决定，但这确实有些寒了这帮四年级孩子的心。他们像攻击性极强的怪物，处处被警惕被设防。除了离开，别无选择。

记得3年前高考后的那个晚上，学校也是如临大敌，对高三学生的一举一动“重视”起来。我的师兄们有过把高二高一学生教科书偷出去卖掉换酒钱的经历，这当然不如唐伯虎“又摘桃花换酒钱”来得光明磊落和潇洒浪漫，这也直接导致我们被认为是“一丘之貉”、“前朝余孽”的命运，被严防死守起来。我不得不求助于关系很好的历史老师，才把自己的书和行李搬出学校。而当时很多战友没我幸运，终于造成冲突。镇上的派出所全员出动，冲突才得以调解。学生像犯人一样被“押着”搬行李，滚蛋。从此，二者形同陌路。

古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生关系是最让人羡慕和难舍的。然而现在二者却渐渐割裂，甚至成仇，像平时笑脸相迎的母子转眼刀枪相向。

小伍把书和行李当成废品卖掉——没有了惹来嫌疑的资本，请我吃饭。然后潇洒离去，孑然一身。虽然我知道4年的大学培养未能使他得到一份安定的工作，现在又冷冷地像仇人一样地对待他，但是我知道，他还是爱这个地方的。■ 六月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