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如何改变了人们的大脑与行为

作者:陈赛

(文 / 陈赛)

数字时代如何改变了人们的大脑与行为0( 《大脑革命:数字时代如何改变了人们的大脑与行为》 )

三联生活周刊:互联网到底怎么改变了我们的大脑?

盖瑞·斯莫尔:我们知道,大脑对刺激非常敏感。如果我们在某个具体任务上花费大量的时间,控制那个任务的神经回路会加强,反之则减弱。

已经有研究显示,重复的精神活动能改变大脑结构。一个很著名的实验是,伦敦出租车司机大脑的海马回(负责记忆与空间认知)的尺寸与他们开出租车的年限之间有正相关关系。还有变戏法的人,只要3个月的训练,他们的大脑就会变大,但一旦停止,大脑尺寸又重新缩小。

目前还没有证据,直接把大脑的尺寸结构与使用互联网的时间联系起来。但我们在UCLA的研究显示,你可以训练老人的大脑使用互联网,哪怕每天只有一小时,一星期后,他们的大脑前额区就会变得活跃起来,这些神经回路就像肌肉一样,可以加以锻炼,并迅速看到成效。

所以,至少从功能层面而言,大脑的变化已经非常明显。我们在训练自己的大脑从一个想法迅速跳到另一个想法,就像我们从一个网站跳到另一个网站。我们不再思考,不再记忆,也不反省,我们只知道从哪里能得到信息。

数字时代如何改变了人们的大脑与行为1( 盖瑞·斯莫尔 )

1945年,MIT的教授范尼瓦·布什最早提出互联网的概念,当时目的是为学者节省时间。科学家把搜索和计算的任务交给机器,这样他们就可以专心思考更深刻的问题。反讽的是,现在我们有了计算机和互联网,工作越来越多,时间和思考却越来越少。工作与休闲之间没有了界限,一切都混在了一起。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的大脑真的天生不适合一心多用吗?

数字时代如何改变了人们的大脑与行为2( MIT的教授范尼瓦·布什 )

盖瑞·斯莫尔: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一心多用”了。我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听音乐,一边写文章,我的大脑能非常舒适地同时处理这三个任务,但我不会再给自己增加另一个难度很大的任务,比如开车。

我们之所以一心多用,是以为这样效率更高,能完成更多事情。但最近的研究表明,尽管我们完成任务的速度提高了,但犯错也更多。我们变得更快,但也更粗心。

三联生活周刊:很多时候,我们明知一心多用的效率更低,但仍然难以控制那种冲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盖瑞·斯莫尔:这需要你动用自己的意志力,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欲望。每当我有一个任务时,我会关掉所有的技术设备,深呼吸,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个任务上,我经常惊讶于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三联生活周刊:对于互联网,你最感到担忧的是什么?

盖瑞·斯莫尔:面对面交流的问题。这是人类交流最本质的特征之一。眼神接触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但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正在一点点丧失这种能力,他们无法在交谈中参透对方的面部表情,或把握对方一个微妙手势的情感内涵。一些家长会发现,如果他们的孩子玩太久的游戏,性格会变得暴躁、易怒,不愿意正视他们的眼睛。

三联生活周刊:也许未来的技术能改变这一点呢?

盖瑞·斯莫尔:是的,到了《星球大战》那种远程心灵沟通的程度,也许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过去20年,每个人拿个电脑就可以跟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联系,这是很了不起的。我相信,未来的人类能用脑电波直接沟通,这不是科幻小说,而是很快会成为现实。阅读大脑的技术,利用脉冲超声信号直接传递信号的技术发展得很快。五角大楼的科学家斯图·伍尔夫相信,在未来几十年内,我们能头戴电子设备,进行网络激活的心灵感应(network-enabled telepathy),通过互联网直接在大脑之间传递信息。就像你们这一代人用MSN、视频会议,将来你的孩子会说,老妈,你太落伍了,为什么要用键盘?怎么不直接发脑电波呢?

三联生活周刊:对于这些数字技术,我们正确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盖瑞·斯莫尔:箭已离弦,你必须接受,我们的文化已经被新技术所改变,不可能再退回到更安静的过去。现代人的工作依赖于无时无刻的连接,我们的快感中心越来越绑定于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适应这种新环境。

但是,很多时候,你必须退一步,冷静地观察正在发生的事情。现在很多人是被信息彻底淹没了,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一旦我们反应了——从无休止的网络生活中抽身出来,了解自己对技术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然后才能做出理智的决定,应该怎样度过自己的时间?改善与技术的关系,而不是让它彻底掌控你的生活。要知道,在技术之外,还有一个真实世界呢。

我们在UCLA的研究发现,大脑的弹性极强,只要我们选择改变自己线上线下的行为,它能迅速地自我纠正。■ 数字行为改变如何人们大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