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阵式与旋转式

（文 / 蒲昕宇）

吃玉米时，我习惯绕着玉米棒子一圈一圈啃玉米粒，而我的表妹喜欢东啃一口西啃一口，按照安妮·法迪曼的分法，我是旋转式，表妹是点阵式。三年前，我上“大三”，表妹上“高一”，她的父母再次出国工作，并且这次要去三年。他们很放心地将表妹扔进我的小公寓。旋转式和点阵式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共居生活。

点阵式正式搬来的第一天，我带她参观了公寓，特别向她显摆了一下我最为中意的衣帽间。本以为她会像其他女访客那样双眼发光赞叹不绝，却不料被她当头泼盆冷水：这么多小黑裙，你打算煮着吃？她顺手拎起两条长短一致的黑色抹胸裙，问我，有何区别？旋即，她将裙子挂回原位，轻哼一声，迈开两条套在牛仔裤里的铅笔形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对着她的背影喊：拜托，材质不同啊，一条是丝绸，一条是纯棉。

随即到来的一个周末，我去衣帽间挑高跟鞋，惊讶地发现，平底鞋区域似乎遭遇风暴，几双Repetto被挤成一团，旁边是一双沾满泥巴的Merrell。一只巨大的登山包出现在房间西北角，鼓胀得仿似快要爆炸。我拉开拉链，几件洗得发白的黑色短袖T恤快活地冒了出来。

点阵式很爱爬山，周末时光通常我去购物，她去爬山。我买得快活，她爬得快活。每天早晨，她不赖床，去进行晨跑。她的长期目标是北大山鹰社，短期目标是公寓墙壁。她说，你这公寓挑高不够，否则做面登山墙就完美了。我每周给点阵式发零花钱，积攒到一定程度，她就去买些我叫不出名称的装备，然后理直气壮地塞进我的衣帽间。我踩着恨天高出去约会，她不屑，忠告我，其实你穿平底鞋，追求者会翻番。同时追加一句，怎么会有人喜欢你这种一撅就折的竹竿娃？

每周五晚上，她都要在客厅支起帐篷，理由是进行适应性训练。她从冰箱及食品柜中搜罗出大量零食抱进帐篷，少不了几本诸如国家地理之类的期刊杂志。音响中开始放出她自己录制的鸟鸣声和流水声，公寓暂时变身为森林。临睡前，她将食品垃圾挪出，敲敲地板，重又钻回帐篷。我走到客厅，将装满果壳的冰淇淋盒及各式食品空袋扔进垃圾桶，关掉音响。适应性训练的后期在帐篷睡眠中继续进行。第二天早餐时，帐篷已被收起，饭桌上，一把我从未见过的瓦斯炉静静地立着。点阵式晨跑归来，满面红光，愉快地向我宣布：新买的瓦斯炉昨晚在帐篷中试用成功，今天早餐我给你煮咖啡。■ 旋转式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