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阿姆斯特朗——癌症与黄色领骑衫

（文 / 朱步冲）

( 2008年8月31日，兰斯·阿姆斯特朗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参加全球最大规模的一日劲跑活动 )

10月30日，在纽约SOHO区Deitch Projects画廊露面的兰斯·阿姆斯特朗和往常一样，用一件蓝色夹克外套罩着淡黄色的环法纪念T恤，手腕上戴着标有“Livestrong”字样的癌症基金会宣传手环，他轻松地和参加本次Stages全球抗癌慈善艺术展的艺术家和媒体谈笑风生。确实，对这位38岁的“环法七冠王”来说，最近是好运连连，10月25日，阿姆斯特朗自己组建的RadioShack车队获得了国际自行车运动联合会（UGI）颁发的职业巡回赛参赛执照，这就保证这支美国车队可以参加明年的环法大赛。帮助阿姆斯特朗实现“环法七冠王”伟业的比利时人约翰·布鲁尼尔也准备离开阿斯塔纳加盟车王新军，一同前来投靠的还包括阿斯塔纳车队时期的队友列维·利菲摩尔和安德列斯-克罗登——有什么能比彻底掌控车队命运更能带来成就感？

无论对对手还是普通车迷来说，阿姆斯特朗几乎成为一块矗立在赛道上、连流逝的时间都无法挪动的磐石：1996年，他诊断出睾丸癌的时候，2009年环法亚军安迪·史莱克只有11岁。就连一向对他仇视、疑心重重的法国人也不得不开始屈服。虽然在赛事中段，法国卫生部及体育部长罗塞里尼·巴切洛特，和法国反兴奋剂协会主席皮埃尔·伯尔德利，在电视二台上谴责包括阿姆斯特朗在内的几名阿斯塔纳车队车手让前来收集尿样的环法组织方在饭店外长时间久等，有将检测样本偷梁换柱之嫌。次日，法国警方也突袭了环法自行车赛的承包商——垃圾循环处理公司Cosmolys的仓库，试图从医疗垃圾中找出些蹊跷。但无论如何，在7月25日，2009年环法赛事结束当天，《法国体育日报》的大标题是“向得州人脱帽致敬”——对于年过38岁、已经从职业自行车赛事淡出3年的阿姆斯特朗来说，2009年环法第3的排名已经算是个奇迹。

为何阿姆斯特朗始终身处仇视之中？不要忘记阿姆斯特朗的同胞格雷格·莱蒙德也曾经三获环法冠军头衔，但是这个明尼苏达人身上的法国血统和爽朗的孩子气多少获得了一些同情分。美联社体育记者吉姆·利特克说，要使法国人彻底信服美国人能够主导这项运动，就像试图让美国人相信法国队能够参加NFL超级碗比赛，并最终获胜一样不可思议。更何况阿姆斯特朗是个生性冷僻内向的得州人，身上总有一股子“过当防卫”的戾气：一复出，就开始和法国各路媒体继续打嘴仗，在2月份的加州巡回赛中，他还一把将一名挥舞着充气注射器玩具模型的观众推进了路边深深的积雪。当然，顽石也会因自然的雕琢而改变形象，这个38岁的老家伙之后开始变得友善，乐于向年轻的新队友——除了从自己手中夺走冠军，还一直觊觎车队领袖位置的西班牙人康塔德——言传身教。在自己的Twitter上，4个孩子的照片开始频频出现。而在比赛中，阿姆斯特朗开始乐于混迹在主车团中，利用领先车手制造的风拽，保持体力，直到冲刺阶段再发力，结果他在本次环法赛事中的总成绩只比第4名、英国车手布拉德利·威金斯快了37秒。“算术有时比体力更重要，我在做我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阿姆斯特朗说。目前在故乡得克萨斯，阿姆斯特朗的声名似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10月26日，超过3000名业余自行车爱好者参加了他的“阿姆斯特朗挑战赛”，并为他的癌症基金会募集了超过1000万美元的善款。车王本人更是表示，他将于2010年或2014年竞选得州州长。

然而，阿姆斯特朗身上笼罩的争议仍然存在，在本次艺术展参与者之一、著名画家谢泼德·法雷为他设计的最新款专用赛车上，镌刻着两个醒目的数字——1274与27.2，前者是他最近一次退役的天数，而后者则是在这一时段内全球去世的癌症患者总数（2720万）。一些人从中看到悲天悯人，而另一些批评家看到的却是自大，《Slate》杂志专栏作家比尔·吉尔福德说：“难道在车王的潜意识里，这些逝去的生命与他的退役自有因果关系？”无论如何，38岁的阿姆斯特朗即使没有穿上那件惹眼的黄色领骑衫，也仍然会以其他方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作为一名癌症幸存者，他本身的幸运和坚毅就足够让我们为之好奇。■

专访兰斯·阿姆斯特朗

( 8月24日，阿姆斯特朗在都柏林出席“坚强生存”全球癌症峰会 )

三联生活周刊：以38岁的高龄，和彻底退出职业自行车赛事达3年之久的情况下，你仍然在今年的环法自行车赛中获得了第3名。许多体育评论媒体认为这简直是个奇迹，请问你对这个最终结果是否满意？在年初决定复出后，你是怎样迅速恢复状态的？

阿姆斯特朗：对，非常满意。我一直对夺冠充满渴望，但是没办法，阿尔伯托·孔塔多尔和安迪·史莱克的表现比我更好，你有时必须要接受这样的结果。至于训练，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近乎折磨的苦差事，因为我每天还必须接受治疗。我每天花在训练上的时间不等，从2小时到7小时，除了自行车练习，我还会去健身房，进行器械力量的训练和大运动量的跑步，有时还打网球。说实话，打得很糟糕（笑），但是我的教练和队友对我非常支持，从而把训练变成了某种乐趣。

三联生活周刊：无论是体育媒体，还是你的队友，都表示你在复出后，整个人的状态变得非常放松，是否因为你感觉在职业自行车赛事生涯中，除了超越自我，已经不需要其他任何外在证明了？

阿姆斯特朗：对，是这样，如果不是为了比赛本身的乐趣，我也不会选择复出。

三联生活周刊：同时作为赛车手、车队管理层以及慈善家，这些不同身份对你来说有什么异同？

阿姆斯特朗：这些事情让我有时忙到不可开交，有时必须专注于训练，其他的事情统统要抛到脑后。有时我必须要关注基金会运营的各种琐屑事务，当然还有家庭，我有4个孩子，明天就是万圣节，没有什么比让他们开心更重要的。我的孩子对我的名声一点概念都没有，我也在时刻提醒自己，作为一名幸运的癌症幸存者，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总之，这些不过是生活的不同侧面，你必须要学会适应，保持谦虚。

三联生活周刊：说到孩子，他们是否因为你的影响，而对自行车运动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阿姆斯特朗：对，他们也会在周末闲暇时骑车，但是特别的兴趣？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给他们的生活添加额外的压力，我更愿意看到他们做点别的什么，你知道，我的大儿子卢克喜欢美式足球，有个女儿喜欢舞台表演，我会尽力给他们父亲应有的支持。

三联生活周刊：最近你还拥有了自己的Twitter，请问通过这种迅捷的网络微型博客，你试图向大家展示什么？

阿姆斯特朗：可能最大的功效在于，让那些关注我的人，了解到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且生活多样化，这一刻，我在陪孩子玩，那一刻，我在和女友约会，或者跑跑马拉松什么的。以前人们一提到阿姆斯特朗，通常只会说：“哦，就是那个面无表情、总是在拼命骑自行车的家伙。”仅此而已。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复出后的几场赛事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你在比赛中开始更合理地分配体力，更加依赖团队精心设计的战术……

阿姆斯特朗：毫无疑问，自行车是项高度依赖战术、耐心，和运动员智慧的运动，这不是100米跑或者其他什么，许多伎俩我从成为职业车手的那一刻起就掌握了，只不过许多人直到现在才意识到罢了。

三联生活周刊：在2006年一期《户外》杂志上，你公开表示有意在未来竞选得州州长，请问对你来说，政治的吸引力何在？

阿姆斯特朗：和职业自行车一样，政治意味着浓厚的竞争性，以及团队合作、策略沟通和随机应变，除了癌症患者的福祉和家庭，我感觉自己要关注的东西更多。当然，我还没有最终打定主意。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在本次环法赛事后，你决心退出阿斯塔纳车队，而组建了自己的车队RadioShack？你是如何说服列维·利菲摩尔等车坛好手加盟RadioShack的？

阿姆斯特朗：我们一直在想，在环法赛事上出现另一支美国车队是件不错的事情，另外，我和阿斯塔纳车队教练的关系不是很理想。至于利菲摩尔，他跟我私下的交情不错，我们在比赛中配合一直很默契，而且他也支持我关于成立一支美国本土车队的设想。

三联生活周刊：对于参加本次Stages全球艺术展的艺术家，你和耐克在人选方面有什么要求？

阿姆斯特朗：这既关乎私人关系，也和我自己对绘画等视觉艺术的小品味有关系，一些艺术家，比如汤姆·萨克斯（Tom Sachs），他和我是很好的朋友。然后比如富图拉（Futura），他很早就和耐克开始做一些Crossover的设计，2005年，耐克和他合作，为我设计过一款专属比赛用车。当然，还有一个考虑就是他们是否对癌症给人类带来的精神或肉体痛苦有所了解，自己或家人是否有过与这种致命疾病抗争，并能从中获取某些创造灵感与体验。■ 兰斯领骑黄色癌症阿姆斯特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