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诺色那斯的玉水牛
作者:李晶晶(文 / 李晶晶)
( 诺色那斯收藏的白玉雕水牛摆件 )
颐和园昆明湖畔的铜牛静静地卧在那里200多年了。另一只同时代的白玉雕水牛漂洋过海,到了欧洲。
1919年,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举行东方艺术展。12号展品是一只来自乾隆时期的白玉雕水牛摆件,与其他的展品相比,它的尺寸并不大,只有27厘米长,但在玉器中,却已属大件。上好的玉料,让这只水牛看上去温润殷实。水牛鼻子上的牵绳由嘴旁挂至背部,雕琢的细腻让人能够清楚地看到绳子的纹路;牛腹上还雕有一张三角形串饰编织的毯子,上面缀满浓密的流苏。
为了那次展览,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向当时的荷兰大收藏家雨果•图恬•诺色那斯(Hugo Tutein Nolthenius)借了不少藏品,这件白玉雕水牛便是其中的一件。诺色那斯还有一个身份——荷兰工业巨子。化学科班出身,毕业之后投身工业市场,35岁时诺色那斯就成为卡维•代尔夫特食用油公司的总监。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在他看来,收藏家才是靠谱的事儿。
诺色那斯在代尔夫特理工学校进修时,主修了由当时著名的前卫陶艺教授阿道夫(Adolf le Comte)讲授的装饰艺术课程。之后他甚至在家中还弄了一个专门的烧窑炉,以供自己和家里的人一同创作带亚洲艺术风格的陶瓷。1894年诺色那斯委托新艺术运动画家扬•托罗普(Jan Toorop,1858〜1928)设计代尔夫特色拉油广告海报,这张海报后来成了荷兰新艺术运动最广为人知的代表作之一。在代尔夫特当地,诺色那斯也向约翰•松佩克(Johan Thorn-Prikker,1868〜1932)定制彩色玻璃艺术作,以及他自己和兄妹们的肖像。
除了特别委托定做的工艺精品外,他也收藏包括这件白玉雕水牛摆件等大量的中国艺术品,以及其他荷兰画家如哈姆(Harm Kamerlingh Onnes,1893〜1985)、艾萨克(Isaac Israels,1865〜1935)及12幅凡高的画作。凡高创作于1889年、现收藏于美国华盛顿国立美术馆的那幅著名的自画像,就曾属于诺色那斯的收藏。他也成为20世纪早期荷兰重要的收藏家以及最重要的艺术赞助者。
( 清碧玉卧牛 )
1944年雨果•图恬•诺色那斯逝世后,有关机构对其遗产进行评估,将这件白玉雕水牛的价格定为2500荷兰币。结果他的侄儿威廉又以4000荷兰币的价格买下,此后一直流传于家族后人,并收藏至今。这次由香港佳士得征集进行拍卖。
“虽然有不少的玉雕水牛传世,但是白玉质的大件水牛摆件却十分珍稀罕见。”香港佳士得国际亚洲艺术部门学术总监苏玫瑰介绍道,“在1948年12月拍出一只体形较小的碧玉水牛,来自罗斯柴尔德男爵藏品以及维克多•罗斯柴尔德旧藏。接着伦敦在1954年也卖出19世纪英国收藏家亚历山大(Alexander Ionides)的碧玉水牛。1960年7月,伦敦又拍卖了一只与本拍品风格相似、原属于阿特伯里(E.W.L.Atterbury)旧藏的灰玉牛。1975年伦敦举办的中国玉器特展‘Chinese Jade throughout theages’中,来自英国的政治家及收藏家萨默赛特(Somerset de Chair)的藏品,一只灰白玉水牛摆件令人印象深刻。”
( 明灰青卧牛摆件 )
“从这只白玉雕水牛的装饰配备,我们可以推测这头水牛也许刚参与了一场重要的或是皇室的祭祀大典。在明清两朝的宫廷记载中,不乏牛类牲畜出现于祭奠活动。”苏玫瑰说,“其中如农历三月在北京先农坛所举行的‘一亩三分地’皇帝亲耕礼。祭祀先农耕犁仪式,始于15世纪明朝,是一项极其隆重的活动,以此劝民重农务农并求丰年。赫尔曼(Isidore Stanislas Helman)曾在1780年的錾刻铜版画《中国皇帝耕犁仪式图》里表现皇帝身着农服,右手扶犁,左手执鞭,前面有二人牵牛,而牛背上就系有一方三角巾。”
中国人对水牛的认知一向是尽忠职守,勤奋努力,坚毅而不屈,有力但祥和温顺,其中多少与其助耕生产农作物的角色有关系。伦敦佳士得曾在2003年拍卖过一件玉牛摆件,上面刻有乾隆皇帝受到先农坛的启发而在丙寅年(1746)所作的诗:“丑之精,食之本,乐彼万民,岁赖以稔。”内文对水牛的美德赞誉有加。
“从记录显示,宫廷绝对十分爱好及珍视大型的玉牛摆件,皇家园林就流散出数件此类珍品。”苏玫瑰说。在清代的皇帝里,康熙、雍正也推崇玉,但不如乾隆。1644至1760年期间,和阗玉不能大量运进,所以玉料价格昂贵,数量也没有那么多,乾隆二十四年(1759),清政府平定准噶尔回部,打通了玉的通道。从此,玉的原材料可以源源不断地运到京城。当时驻扎在新疆的大臣们,每年分春秋两季把玉料运到内地。玉的原材料充足,可以不受材料限制而大胆创作,于是大件的玉器摆件开始大量出现。
何鸿燊爵士的藏品中就收有一件灰玉牛,早先为阿瑟•杰布(Arthur Jebb)上校自中国返英之战船上购得,之后属于The Rt.Hon.Lord Gladwyn旧藏。一件收藏在剑桥菲兹威廉姆博物馆里的玉牛,原属于著名东方艺术收藏家奥斯卡•拉菲尔(Oscar Raphael),英国伦敦皇家艺术学院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曾经展出过。在1935年的展览目录上提及此件玉牛的历史,传说是由明朝永乐皇帝于1422年迁都时携至北京,而且年代可以追溯至汉代。不过现在对这个说法不太认同,根据戈特(J.Goette)在1937年初版,Ann Arbour出版的《Jade Lore》中所记述,玉牛是当年外国军团的军官于1900年义和团事件庚子拳乱时于天津购得,极有可能是从宫中流出的对象。另一例可能也是源自北京圆明园的玉牛,则在1953年4月由伦敦佳士得拍出。诺色那斯所收藏的这件白玉雕水牛极有可能是在这个时期内流散到欧洲的。
查阅记录,大型的玉器摆件多为西方人所收藏。宋代以后,世俗的理念增加,反映到玉器上,一改高古时那种拙朴、抽象写意的风格,逐渐走向写实。而这种写实,深得西方人的喜欢,对于他们来说,写实是对事物的直观表达,与他们雕塑中注重再现、模仿、写实的理念比较贴近。国内早期的收藏家却并不感冒,他们青睐艺术表现性更强的高古玉器,每一种纹饰或造型都有其独特的文化性与社会性。因此在清末民初之时,大量的这类玉器摆件流至欧洲。
最近的市场上出现过的此类大型玉雕水牛摆件,则有来自2002年罗马珠宝世家宝格丽藏品,成交价48.6万美元,以及美国富豪利昂娜(Leona M.Helmsley)庄园财产中的一件碧玉水牛,2008年以42万美元成交。不过诺色那斯生前绝不会料想到,他的白玉雕水牛65年后,仅估价就已高达1500万港币(约合200万美元)。■ 诺色水牛玉牛那斯白玉艺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