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名狼藉

（文 / 杨不过）

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她清爽、甜美、从不失礼，浑身散发出与冰凉沁骨的酒店大堂相似的气息，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样轻浮、穷形恶相或者令人讨厌。

似乎是对这一印象的讥讽，我是在一个钻石商人的生日会上遇到她的。她跟谁都很熟络，水晶酒杯的亮光在她瞳仁中反射出一个耀眼的亮点。打完招呼，她像一尾灵活的鱼消失在水中似的，在我身边划拉一下就没入人群。

她的工作是每天跟有钱人打交道，既保持言笑晏晏，又要同那些太过直露的莺莺燕燕划清界限。每天见到的充满心机的欲傍大款者和更为精明的有钱人，足可以填满一整个博斯普鲁斯海峡。如此描述仿佛并不真实，但她知道某些欲望正在雪白发硬的桌布下蠢蠢欲动呢。

她可能并不是浅薄的追逐钱财者，但那张晚宴餐桌上的人所拥有的财富，比我一生已经和即将认识的人的财富总和还要多。最糟的是他们并不真的很粗俗，一些富婆甚至还相当美貌，既娇嗔又精明，三两句话便划出一个水泼不进的圈子。她却似乎毫不在意，坦然迎接随时可能迎面而来的冷漠或羞辱。

其实这一切也并不如鱼得水，但与富人厮混这件事已经被她剔除掉阿谀与猥琐的部分并赋予庄严的意义——她宣称要当穿裙子的菲茨杰拉德。当然只需要浮华漂亮的前半生，后面就算了。“但不是卡波特那样的。”她强调道，就因为他不漂亮。就像专门为了贴合海明威对菲茨杰拉德的评价似的，她长着一张介于好看与真正的漂亮之间的脸，并且深深相信一个伶牙俐齿、好看并且恰巧还读过点书的姑娘是不应该被生活白白浪费的。

她甚至是个谦逊的人，只有一次不无嘲弄地自比为赫莉小姐。倒不是为了自诩为美人，而是她真的曾经在Burberry店附近吃三明治当午饭——传说中她的大老板H先生会在事先绝不透露出半点风声的情形之下，带着保镖到此店扫货，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然不是在等待偶遇，那样就太韩剧了，她只是想看一看超级富豪的模样。不得见之时，等待似乎也可令她感觉良好。

她深信自己特立独行，但其实并不孤独。非常符合逻辑的是，她被划分为“那些姑娘”中的一个，只不过要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形容词，而恶意则在不怀好意的语气助词中得到加深，像是“我听说她……嗯……反正……可能吧”。当然还不至于像某著名狐狸精被太太团们集体抵制——她还是个小角色呢，所得到的最大恩宠无非是坐坐头等舱住个好酒店。我太多事，用曲折的语气企图告诉她，有人评论菲茨杰拉德的生活是“把完全置身于事内的忘我投入和近乎科学精神的冷静观察结合起来”，她却一副嬉笑的语气说：“我还正想痛快过好这两种日子呢。”■ 声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