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变动中的新秩序
作者:蒲实(文 / 蒲实)
( 6月29日,美伊军队举行巴格达城安全控制权交接仪式 )
6月30日,驻扎在伊拉克城镇的美国作战部队撤退到郊区的军事基地。这是美国政府去年底与伊拉克政府签署《驻伊美军地位协议》中撤军计划的关键一步。“这是一个非常渐进的撤军计划,很多决定性关节点上,撤军速度可加快可减慢。”智库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Lafer国际研究员迈克尔·奈茨(Michael Knights)在华盛顿接受本刊采访时说,“必须注意到,撤军并未改变美国军事力量在伊拉克的存在,实质是改变了驻军性质,从占领变为训练安全部队,充当军事顾问,提供情报和后勤支持等职能。”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西亚非洲室李伟健主任向本刊分析,一部分“非战斗部队”将继续驻扎巴格达。
对于伊拉克人民来说,这一天有纪念性意义。巴格达举行了庆祝活动,伊拉克总理马利基发表讲话强调,“我们要欢庆这个重新对国家行使主权的时刻”。伊拉克政府宣布6月30日为“国家主权日”,公假一天。“主权日”的宣布让历史戏剧性重现。“‘二战’后中东国家相继获得独立,纷纷把撤军日定为‘独立日’或‘主权日’。”中国社科院中东研究室主任王京烈研究员向本刊回顾说。伊拉克人民和政府取得政治胜利的自豪感,意味着未来伊拉克局势如果恶化,可能出现两种情况。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外交政策高级研究员肯尼斯·波拉克(Kenneth Pollack)认为,“如果马利基总理向美国提出请求,希望美军回来协助维护治安和稳定,将存在政治困难”。而奈茨认为,“伊拉克政府依然可以很快让美国军队回到城镇,没有任何困难。伊拉克政府擅长做‘U’形转弯,也擅长证明自己的正当性”。
随着美军撤退,伊拉克的稳定局势更令人关注。就在撤军这段时间,首都巴格达、北部石油重镇基尔库克接连发生了恶性爆炸事件。美国主导下形成的联邦伊拉克共和国,“是一个由不同教派与族群构成的复合式政治分权,即伊斯兰什叶派主导,逊尼派参与,阿拉伯人联合库尔德人的分权。”王京烈向本刊分析说,“在相当长时间内,伊拉克将很难避免结构性的冲突隐患,中东一些国家政治不稳定的历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比如黎巴嫩。”
经历了8年两伊战争,紧接着因入侵科威特受到国际社会长期制裁,继而被美国占领6年,同时内战不断,周边势力趁机介入的伊拉克,如今百废待兴。在重建中,矛盾马上就会体现出来,比如中央政府宣布任何石油公司与库尔德地方政府签订的合同皆非法,如有地方合同,就将中断与中央政府的合同关系。“石油法的长期争执就是中央政府和库尔德地方政府矛盾的体现。”李伟健由此说,“这关涉到民族间的利益分配和主权的统一。”奈茨进一步分析:“财政收入如何在联邦、地区和省级三个层面进行分配,是伊拉克联邦最为关键的争论,这是一个会产生实质性后果的真实问题。目前的石油争论说明地方级政府离财政独立还很遥远,它们能够获得多少财政权,取决于巴格达的分权意愿。”在形成这个秩序的漫长过程中,“联邦政府会慢慢侵蚀库尔德地区政府的边界,巴格达将通过经济杠杆实现对库尔德地区的控制”。
事实上,美国花大价钱在伊拉克打了一场不受欢迎的战争,进行了鲜见成效的重建,“使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达到了‘冷战’以来的顶峰”。土耳其中东技术大学国际关系系主任梅里哈·阿图尼斯克(Meliha Altunisik)在安拉卡接受本刊采访时说,在以前美国势力一直难以渗透的中东地区,“如今已经成为重要角色。这个地区的身份认同正发生改变,过去以教派和民族划线的国家正在按新的分界线重组,波斯湾的逊尼-什叶派政治被围绕着美国所形成的阵营所取代,新的地区秩序正在形成”。“逊尼派主导的伊拉克对伊朗的平衡作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什叶派主导的伊拉克。逊尼派阿拉伯国家,比如埃及、约旦等,因担忧什叶派伊朗的力量而支持美国领导的秩序,在这个阵营中当然还有以色列。”在这样的背景下,教派和民族因素相对退居次位。“目前,伊拉克什叶派受伊朗影响很有限。”奈茨说,“伊拉克什叶派与伊朗关系非常复杂,且内部也存在分歧。他们首先是伊拉克人、阿拉伯人,而不是伊朗利益的代言人。”而对于美国来说,“美国在伊拉克对军事活动领导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美国利益的结束”。■ 中东局势秩序变动库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