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名人同住

（文 / 任珏方）

我与两个名人共处过，一个是孙楠，一个是L。那时孙楠刚唱《红旗飘飘》，没现在红。现在孙楠是不记得我啦——与他接触的记者多如牛毛，我属于最细的那根。L却不会忘记我，这是肯定、一定加绝对的事。

L是我的邻居，姓李，没出名前我叫他李罐。L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是搞收藏。但L好的是收集杀蚊剂罐，且藏量超万。我从没到L家去参观过那些“很有意义和价值”的收藏。并不是L不愿与人分享，相反他还极力邀请、蛊惑我去。鉴于可以预见L家的浓浓药味，以及怀疑小区少苍蝇、蚊子与L的收藏息息相关，我根本不愿冒这个险。

L没出名前，常从角落里蹦出来，紧拽住我的手说话——这也是他唯一能与我面谈的方式。那时，不仅是我，每一个邻居都如此。在我们看来，杀蚊剂归根结底是有毒的，有害我们的身心健康，因此我们坚决对L的收藏说NO。为此，我们整幢楼的人朝L翻白眼——那些正头疼着、咳嗽着、胸闷着的人，白眼翻得更坚决。还经常拨L家的电话，劝他收藏邮票、小人书、电影海报。但L一点商量余地都不给，态度异常坚决，相反为了得到我们的理解支持，L就做从角落里冲出来捉我们的事，效果却适得其反。L说话时嘴冒白沫的样子让我恐惧，我坚信L中毒了，逃脱之念油然而生。

就在我们的偏见中，L一夜间成了名人，还是世界名人。那用英文、法文、西班牙文写的大红证书，被L捧着在楼上楼下、楼里楼外溜达了几十回，直到确信男女、老幼皆知才罢休。接着我们当地传媒又大肆炒作，使L跻身本地名人行列。慕名前来参观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怀着崇敬心理，带着羡慕眼光，被L一拨儿一拨儿往家里领。这时，L走路时头颅高昂，一脸自豪，对我们这些曾在背后嘀咕的邻居正眼都不瞧。

在我迷茫之际，L家发生了一场争吵。半夜我们听到喷雾罐乒乓作响以及L凄惨的号叫声。第二天，L之妻见到我们就诉苦：与L的日子没法过了。原来L花两万块钱去买了那个证书，现在为了创造吉尼斯纪录，L打算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在收藏上。L的老婆不干了，要离婚。年纪都快七十了，还要离婚，可见L之妻实在无法容忍。后来，L做出了相当痛苦的抉择，那些“很有意义和价值”的罐子被清扫出门，下场很惨——进了废品收购站。我们立即感觉到了事情发生了变化：一是L的儿子领着L的孙子回家来了；二是我们小区里的蚊子、苍蝇开始增多；三是L的眼睛明显变小，仔细看，好像是哭肿的。

我却越来越难为情，因为我看到被当废品收购的罐子的确很漂亮——有不少外国货呢，更因为L一下子老了许多，喜欢发呆，老年痴呆症开始显现。■ 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