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架作者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爷爷说:“我写了一辈子,写的这几本小书却连书架一格都放不满。”这是他看了外刊上一张照片的感慨。照片上是端坐在自家书房里的阿西莫夫,作为背景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书。阿西莫夫称:书架上全都是他自己的著作。
搬家重整书架,却发现手头阿西莫夫的收藏实在单薄,即便是将他写的科普著作拉来助阵,也远远填不够110厘米宽书架的一格。由此我以小人之心揣测,照片上阿西莫夫的书架或许是他作品的版本大展。作为一个只浅尝即止的非阿西莫夫迷,我自然没有足够的版本校勘耐心重现这样一个纯阿西莫夫书架。相反,出于对长辈的敬重与追思,我留给爷爷一格书架。他的著作不仅占满了一格,而且重叠排了两层。当然,我动了手脚:分配摆放爷爷著作的书架每格40厘米宽,而爷爷当年的书架应该是110厘米标配的。
假如拥有足够多种类与版本的阿西莫夫著作,排开一整书架自然是蔚为壮观,整齐有序,高山仰止,一望便是书架上的理想收藏。爷爷那一小格书却有些尴尬,原本分属语言学、文学史论、诗歌以及随笔的几本书拥挤在一起,纵有书香,难免让人觉得更适合放在泛着咖啡味的案上窗边卷角落灰。
扮作巴尔扎克的德帕迪约曾经在印刷机边感慨:“我写了这么多书,总该能有一本流传后世吧?”事实证明,巴尔扎克成功了。单以“书架审美观”看他就足够成功。浩浩荡荡一整套《人间喜剧》,单攻小说类,经常正好排满标配书架,一眼望去,唯我独尊,绝不容任何其他作者插足。司各特也算著作等身,可惜写历史小说之余还玩票写诗,结果身后的著作在书架上只能遥遥相望。大仲马下笔倒算得上单一,但他的著作总难免游移在书架上的古典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于“古典”论不及巴尔扎克有面子,于“通俗”论又不及柯南·道尔受欢迎。
照此而论,巴尔扎克也许算得上最成功的有书架意识的作者之一,而无数先辈教导过的写字不要太杂其实也是为书本未来在书架上的命运考虑。对于一个固执的书架管理者来说,遇到自己偏爱的作者涉猎过广是痛苦的。最近的范例有埃科,他在符号学、严肃小说、侦探小说三个领域的著作足以在一间小书房的书架上成三足鼎立之势。古老些的范例则是本职为数学家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作者刘易斯。所幸以全才著称的达·芬奇本人只留下些日记勉强算是书面著作,否则,以他的精力与好奇心能改写全世界图书馆的分类法。然而,只留画挂墙上任后人评说,这或许是达·芬奇对书架的另一番关照。随意找一家书店看看,最参差芜杂的必定是艺术画册的书架,因为每一本书都追求在开本与装帧上特立独行。然而,力争开本接近、书籍装帧中暗含“企业标识”可寻,这是一名书架作者的基本素质。因为做不到而远离书架,达·芬奇其实也是足够自觉的书架作者。■(文 / 劳乐) 读书文学小说巴尔扎克文化作者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