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

中学时代，高中的图书馆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作为图书管理员，每次进入潮湿昏暗的闭架书库干活，除了灰尘引起的喷嚏外，我总能有意外收获。有一次，在落满了灰的《悟空传》和《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旁边，我发现了一本《世界情书大全》。封皮在我的印象里是绿色的，又或许不是，但感觉像极了我桌前的《中国成语大辞典》。出版日期大概是接近1980年，最后借阅日期是1990年。

一本像辞典一样的情书集我自然不能全都看完，更何况所谓情书许多也只是书信。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马克思写给燕妮的，我现在能记得的却只有一封白求恩写给法兰西斯的。信的开头是“亲爱的法兰西斯”，中段则是一天生活的流水账，写到傍晚处，他大概是这样说的：“我在小路上散步，想象着你出现在旁，与我走完这一段路。”

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没有哪个人会好好利用图书馆这现成的“追女指南”了。本校自高晓松之后，就再没人写出过好情书。男生们只知道在每年12月末的新年舞会前好好学“慢三”、“平四”，战战兢兢地邀请心仪的姑娘，又要忍受姑娘们高兴地甩着光溜溜的臂啊腿啊在篮球馆跳那个怎么也让人想不明白的“三十二步”，而把自己冷落一旁。我只知道80年代好像风靡过“八步”和“十六步”，体育老师说这“三十二步”是学校的独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每年的新年舞会和“五四”灯火晚会，只要音乐响起，所有人就都站好自己的位置，许多的人，许多的转身，却不会撞在一起。我和同学开玩笑说，如果有人能把它跳成“六十四步”，就改名叫凌波微步。

一所师生不足2000人的学校的图书馆里，旧书难免就是以上的命运。比如还是上世纪，学校买了一套《四库全书》，是我的语文老师李爷爷要求的。花费好几万元，到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看。春天，学校里标志性的玉兰花开，李爷爷和校长走在树前。校长试图让马上就要退休的特级教师李爷爷同意被返聘，虽然对一所公立校来说，这样做不对。李爷爷指着开始掉花叶子的玉兰树说：“花要败，就让它败。”所以，《四库全书》恐怕多年内将无人问津了。

李爷爷将这件事讲给我们听时，附了英国诗人兰德的一首《哲人暮语》，好像说他自己，竟也像是在说将要走出中学时代的我们：“我不与人争/与人争我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是艺术/我用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就准备走了。”有同学阴谋着要拿此诗将学校第一任校长的训诫取而代之，在毕业前为这光荣的事业献身。也有人说，还是先把校歌替了才好。■

（文 / 王玄） 中学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