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鹏：在北京奔跑

（文 / 苌苌）

( 迟鹏用数码合成方式制作的自己的照片 )

迟鹏经常在家里请朋友吃饭，出生于1981年的他做得一手好饭菜。这天来的客人有一个珠宝设计师，一个旅居巴黎的南美艺术家，一个忘年交大姐，还有他的邻居、模特吕燕。海鲜汤、香草三文鱼，水准不在五星级酒店之下，拿手菜红烧肉，大虾很跳跃地和白菜烧在一起，南瓜粥，饭后吃的水果是他父母刚从烟台寄来的。这套位于姚家园路的180平方米的复式单元是迟鹏26岁时给自己买的，布置得古色古香，玄关的镜子是他从奶奶家拿来的她年轻时代的物品，墙上的照片都是他自己的作品。楼上的露台上除了大量的绿色植物，还有他从新加坡背回来的几只大暴力熊。他18点多才买菜回来，但20点准时摆好了一大桌饭菜。他的电脑里存有几份他自己设计的菜单，分别根据来的客人数量设定的菜式，下面很详细地记录需要准备的配菜和配料的分量。他拿着单子去超市买菜。

冯博一在关于迟鹏的艺术评论中，记录了他第一次见到迟鹏的印象：“他还是大三的学生，记得在看他作品资料的过程中，给我印象较深的是他将自己的图片作品已辑录印制成册，精致而清晰。”迟鹏说这套行为方式是他从父母身上学到的：“我个子高，上中学后老师让我坐最后一排，上课看不清黑板。一般家长可能第一个反应就是戴眼镜，可我爸妈第二天就来找老师，老师马上给我调到了前面，还给我找了一个好同桌。这是我们家办事儿的方式——要效率，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后来上了美院，有的同学说迟鹏“急功近利”。“他们说我到处给自己铺路，我觉得你没有这个急功近利的能力，就不要说别人急功近利。难道你不想吗？”

2003年，迟鹏上大三的时候参加了第一个展览，他的老师缪晓春把他推荐给冯博一，冯博一推荐他到美国做展览，之后好几个画廊同时找上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走上了职业艺术家的道路。从一开始，迟鹏的作品就都是在一流的国外美术机构展出，纽约国际摄影中心、蓬皮杜、福冈三年展，他在当代艺术圈引起关注和艺术市场的青睐过程很快，几乎到毕业时都已经顺理成章了。“快得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其实前几年，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作品’到底是什么，经历过很多徘徊的过程。”迟鹏第一次送去美国参展的作品是他的数码摄影《奔》系列，周围是红色的带着运动感的公交车和飞机，裸体的迟鹏在北京奔跑。这当然是数码合成照片，背影表达的是他想逃避的情绪。“那时对自己未来的不确定感也很强。害怕就跑，一直往前奔跑。我觉得我现在好像就在我自己的作品中。”迟鹏一直是个特别焦虑的人，为自己的未来、为社会、为刘翔……他经常陷入西西弗神话式的梦境，他说也可能是一直处在自我惩罚的状态中，因为他总是习惯性地推翻自己。还有他的迷茫、不确定，在他的作品里，他从来不回避表现这些，甚至包括他的回避。迟鹏本人经常出现在他自己的作品里，很多个他，出现在一张作品里，脸上分别传递着以上的情绪，正是他做作品时期自身真实的感受。

迟鹏上美术专业院校的过程并不顺利，他的基础课并不好，但一门心思想上中央美院，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他仔细研究了各个系，“就想怎么能上美院怎么考”，通过自己设计的两门科目考上了设计学院。“刚进大学学习的过程也很痛苦，因为我仍然不会画画。”迟鹏说。他小时候数学很好，后来他手握鼠标，熟练运用Photoshop，找到了最适合他的艺术表现方式。

迟鹏走进我们约好采访的饭店，带着一身圣诞的喜气：红色的磨旧漆皮羽绒服，松树绿色的长围巾。他有很多衣服远看不起眼，但有很多好玩的细节:革新性很强的Raf Simons的时装，两件衣服缝在一起，或者领子扎在一起的羽绒服，日本独立设计师的橘红色皮鞋。迟鹏也尝试去逛各种Party。“在时尚圈很多觉得自己特别另类的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前卫中最前卫、最时尚的，但正是这些人给中国时尚产业带来阻碍。他们都把时尚都给妖魔化了，似乎他们的作用就是拉远大众对时尚的好感。”

( 迟鹏作品《6点58分，天快黑了》 )

“为什么要自己去演那个美猴王呢？”问迟鹏。他说：“只能用自己，毫无选择。因为《西游记》对我来说就是找自己的过程，它叙述了我的人生，它影响我们这代人的成长。里面也有很多中国人不好的习性，孙悟空有猴子的那种猛劲儿，结果总是美好的，但过程总是那么曲折。那种令人发指的中庸，还有比孙悟空本领再大的么？结果让红孩儿小毛孩治得死去活来的，就因为他爸是牛魔王，他妈是铁扇公主，我们社会何尝不是这样？”2008年，迟鹏的新作品中，天上的云彩幻化为机器猫，以现实中的两只摩天轮观览车作为轮子在那儿使劲骑着，那种浪漫主义色彩和《天使爱美丽》镜头下的云兔有异曲同工之妙。“机器猫对日本来说是个很异化的产物，他虽然本领高强，但我就让他骑不动他的自行车，其实是说日本现在的速度在放慢。”“你注意到了吗，你的这俩偶像，美猴王和机器猫都是无性的。”他答道：“因为性很坏。他总是把你搞得意乱，然后情迷。”

迟鹏现在开始准备他2010年将在荷兰格鲁尼根美术馆举办的个展。他的计划簿上，今年完成什么，明年这会儿完成什么，后年怎样，都已经列好了。■ 迟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