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兵:让《台北故宫》充满人情味儿
作者:王小峰(文 / 王小峰)
( 周兵 )
周兵花了3年时间,拍摄了一部大型纪录片《故宫》,是中国纪录片的一大突破。之后,他接到了一项比《故宫》更艰巨的任务,拍《台北故宫》。说它艰巨,是因为拍台北“故宫”不可能像拍北京故宫那样吃住在其中,一个镜头想拍到很好的效果,可以等上几天甚至几个月。台北“故宫”在几经交涉后,最终不同意剧组进去拍摄,那是用多长的焦距都无法聚焦其上的一个事实,因此只能另辟蹊径。
周兵一共去过两次台北。两次亲身经历,让他脑子里慢慢形成两条线索,一个是台北“故宫”的历史,一个是台湾的历史和台湾人的生活,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可以让《台北故宫》看上去更有新闻叙事性。“《台北故宫》我想更多是一种比较生活化的叙述,甚至是一种更亲切更自然的东西。但是在叙述效果上,我要求每个导演达到一种新闻性的叙述,它是一种文献解读,和一个一个大家不知道但特别想知道的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周兵说,“但是我们也在做尝试,比如我们想用一些散文式的感觉,但是这种散文又不是追求文字的优美。“小虫”为我们的纪录片做了配乐,我跟小虫聊音乐的时候,发现台湾文化感和音乐感的一些东西,是很人性化的,我一直觉得是很亲切很自然很质朴,或者说很有生活质感的一些东西。不像我们大陆是很有包装感的。大陆我觉得就是,或者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它的文字是经过我们修饰过的东西。所以这次台北“故宫”我希望少一些修饰,包括画面也是,比较自然这样。”
为了寻找这种生活质感,周兵每天泡在中视、华视还有台湾电影资料馆,天天看与“故宫”有关的资料。“因为每天你都会对着屏幕看东西,而且没有休息时间。看的过程中你还要去选择,这个新闻需不需要,那个新闻需不需要。看到最后我都快崩溃了。”
在众多的影像资料中,周兵发现了一个人用胶片拍摄的一段台北“故宫”的影像,这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拍的,后来他发现这是最早的一段台北“故宫”的影像。“我觉得那个人就像当年的一个DV爱好者,他拍的影像还有朋友站在前面像拍照一样,比如站在台北“故宫”那拍照,晃晃悠悠的。然后拍了一些台北市的街景,也晃晃悠悠的。当时我们可能不太重视这段影像,现在我就要求导演全部用。买多长就用多长,一秒不落地必须用,而且要解读这段影像。这是上世纪70年代初拍的,上世纪70年代初的台北市的街头是什么样的,当年人的服装是怎么样的,然后进入台湾的一段新闻。”
周兵希望把宏观的历史事件和微观的生活场景都运用到这部片子中,比如上世纪50年代一些招工广告,还有报纸上的一些星座运程,以及当地的天气,当然还有蒋介石的一些新闻。“每集我都想这么做,但对我们导演来说难度太大了。但是有一个,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是地震。台湾经常地震,我们前一阵不是也大地震么,四川就损失了很多文物,因为我们的文物没有防震措施。我们去台湾就发现,台湾所有的文物都有防震措施,怎么防震,专门有一个新闻。然后我就把台湾那年大地震的新闻穿插进去。”
周兵有一个愿望,就是用影视的方式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台北故宫》也是一样,静态的是讲述台北“故宫”60年的历史,动态的是在讲述过程中不断发现新的东西,有时候像是个人体验式创作,“中国古代的书法绘画音乐里,个人体验式的创作占主体。就是真正的能存下来的这些,比如石涛的绘画。我喜欢古琴,很多很好的古琴曲,比如嵇康的《广陵散》,比如《酒狂》,比如孔子的《幽兰》,都是个人体验的状态下,在某种境遇下有感而发,传诵了一两千年到现在。我就想我们做纪录片,能不能有类似的东西,真正是发自内心的、感动的、生命体验的,但是又让很多人都愿意接受,或者是他们喜欢的。这两者找一个结合点”。
但是周兵也有苦衷,个人体验式创作每个人感受都不同,理解也不一样,“再过一两年我可能不大想当一个大型纪录片的总导演,最痛苦的就是,如果有10集,你要和10个导演谈,如果你再配10个撰稿,你就要和20个人说。虽然一般我们不会有这样的配置,但是至少你要和10多个有独立思考能力又有个性追求艺术创作者去沟通,每次沟通都是很痛苦的。包括《故宫》、《敦煌》等一些我们以前拍过的纪录片,也都存在这些问题。我觉得有点尴尬,我是总导演,大家都听我的,但是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现在的年轻人有很多新想法,要去尊重他。我一般都是很尊重的,但每个人的想法太多了,就会影响到我整体的风格。很偶然的一次我看了余光中的诗,我就跟分集导演说,你们应该用到解说词里,导演就是不认,后来我就急了,我说你一定要用,而且要用到开头,现在就用了,用了效果也挺好。开头余光中的一首诗,我看他们挑的比我想象的还满意,正好这首诗写的是台北‘故宫’”。
对于历史这类题材,做到形而上很容易,但是做出人情味道不容易,有时候做出来要么冷冰冰,要么在概念中盘旋。为了回避这种效果,他们人与物相结合,比如《国之重器》一集,讲青铜器,但是把李济的个人命运和感情加进来。周兵说:“做书法一集,我强烈要求把庄尚严‘曲水流觞’那种感觉放进去。甚至有时候就一张图片你不用任何解说,一段音乐或者庄老先生的一个正面或侧面,你让观众去看他去感受他,他内在学者的这种气质,反正我是能感受到一些复杂的东西。我希望能打动观众的情感,每集都不太一样,比如秦孝仪,他晚年的一些话和他写的一些诗,这些能让岁数比较大的知识分子有一种两岸隔离分开的伤感,但是对一些年轻人不太可能,我们就用了周杰伦的歌,甚至周杰伦的采访、林怀民的舞蹈,或者一个动画片来打动年轻一代人对传统文化、对台北“故宫”里有这么时尚这么好玩这么活泼的东西有感性认识。我们每集功能不太一样,不可能每一集都达到同一种情感。”
最后,周兵说:“我们在拍摄中,至少台湾是怎么漂亮怎么好玩,台湾的历史,台北‘故宫’60年的历史,台湾文化的一些影响,这里面涵盖了。甚至有一天我和胡骁去喝茶,回来的时候,我们坐台湾的捷运(轻轨),路过一个小区,跟咱们的小区一样,但它可能更干净更漂亮一些,很多人遛狗,好多小孩在玩,其乐融融。这么好的地方真要打起来,突然有种不忍心的感觉。以前我没去台湾之前,我想台湾分裂就打,就把它收回来就完了,现在做了《台北故宫》就不是这种想法了,更善意的,更关爱的想法更多了。”■
(实习生李媛对本文亦有贡献) 博物馆台湾台北故宫博物院周兵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