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极简主义

文/陈晓帆 图/Simon Upton Paul Warchol( 起居室 )

Paul Warchol

 展望公园是纽约布鲁克林区的骄傲。1868年公园建成，见证布鲁克林在工业时代发展为美国第三大都市（布鲁克林到1898年才归属纽约市，成为纽约五大区之一），见证它的周围发展为优雅的居住区。布鲁克林区的住宅普遍楼层不高，公园西边却排列着幢幢恢宏的高层公寓大楼，其中一幢是大师艾默里·罗斯（Emery Roth）上世纪20年代的作品。建筑和室内设计师迈克尔·加布里尼（Michael Gabellini）的家在这栋“很不当代”的楼里15层，多少令听者有些迷惑，似乎他和妻子南希·斯派克特——古根海姆博物馆当代艺术馆的馆长，只该住进仓库改成的住宅里。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从1984年就住在布鲁克林区，眼见着这个暴力泛滥的社区一天天变得时髦，不愿离开熟悉的环境而已。南希跟着他爱上了布鲁克林区，“展望公园就像我家草坪前的一件大型艺术品”。

如果从艺术角度看加布里尼的作品，可以说他遵循了最简单派艺术的风格，即极简主义流派。极简主义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的美国艺术界兴起，强调用色和形式上的极端简洁，将所有的颜色、形态都还原为最基本的几何形体、最精纯无比的原色，使作品画面更纯净，造型更单纯，颜色更饱和。在全球重要城市纽约、旧金山、汉堡、巴黎、伦敦，可以见到加布里尼设计的店铺、画廊、酒店、住宅，还有新落成的纽约洛克菲勒中心顶层的“岩石之上”瞭望台，无一不体现出他对斯巴达式简洁朴素的推崇和实践。加布里尼在布鲁克林公寓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放纵运用了他在吉尔·散德、萨尔瓦多·菲拉格慕、乔治·阿玛尼、尼柯尔·法西等时装设计师的店铺里用过多次的极简元素。

公寓的视线无疑是重要的，加布里尼巧妙地移走几堵墙，使两道走廊和窗户成一直线，这样，在走廊内走往任何方向都能看见窗外的风景;走廊尽头的窗前，利用凹进去的墙面安个书架，正是小小的阅读区。原有的三间卧室改为两间，开辟出可以俯瞰展望公园的宽敞起居室，视线毫无阻碍直达远处的曼哈顿和纽约港;向下看着树冠，公寓似乎是高高栖息在一池碧水旁的亭子。

光线是加布里尼最优先考虑的设计媒介，他把室内的色调定为纯白。天花板、墙壁、门一概雪白，窗上罗马式卷帘用了雪白的亚麻，就是厨房和卫生间的台面也采用一种白色有斑点的马其顿大理石。“房间似乎失去了重力，飘浮在空中。”加布里尼说。厚厚的秘鲁产胡桃木地板，暖意融融的大自然气氛为房间增加了重力。他又用了极简主义的标志元素——框边。模式化的框边用法是“凸出”，加布里尼却“反模式”处理之:每一扇门、每一面墙、每一块地板的边缘都刻下去0.25英寸宽的槽，槽里填着包豪斯风格的明黄轮廓色，给无边际的一片雪白勾出了边框，让墙壁更加明亮。

家具不消说也是精简过的，最多的是日裔设计师中岛乔治（George Nakashima）禅意十足的作品。中岛乔治是懂得树木的灵魂的设计师，最常选胡桃木丫杈，加工成厚木板后再制作家具，每个细节都用凿、锯、斧手工完成，所以他手下的每一件家具尺寸及形状都有所差别。加布里尼书架前的那把摇椅，有纺锭型的胡桃木棍组成的椅背，最能体现出中岛乔治的风格。他从父母家带来童年时坐过的6把中岛乔治胡桃木餐椅，它们围在一张12英尺长的胡桃木餐桌边。桌子由继承了父亲衣钵的中岛乔治的女儿米拉用一块中间裂着宽缝的厚木板做成。桌子是南希定做的，当做40岁生日礼物送给了丈夫。主卧里也有一张类似风格的胡桃木书桌，也来自中岛乔治的家具公司。为了配它们，加布里尼设计了平台式的床架，摆了柯布希耶的四四方方长沙发，还有希腊设计师斯塔夫罗斯（Stavros Neonakis）异曲同工的几只凳子，它们有胡桃木的椅腿、皮绳编出的椅面。

加布里尼使用对比性的颜色、纯天然的材料，用纺织品的肌理制造非同寻常的触觉，集中体现在起居室。起居室里最抓眼球的是一张14英尺×28英尺的蓝灰色驼毛地毯，那是在尼泊尔家庭作坊里用4台织布机织成的。地毯像多数加布里尼偏好的那样，有粗粗的纹理、低调的色泽，光脚踩上去像开司米般柔软，舒适便细致微妙、悄无声息地靠近你，裹住了你。而这样的地毯上摆两只橘色磨砂皮面的脚凳，也不显得张扬了。脚凳，中岛乔治的胡桃木矮凳，另一边再有一张长沙发，围起钢材质地的咖啡桌。长沙发，加布里尼用购自伦敦萨维尔街（那里集中了全世界缝制高级西装的顶尖裁缝）的西装面料华达呢为它做了沙发套。

( 中岛乔治父女制作的餐桌、餐椅 )

加布里尼的公寓称得上是样板间，未来的装饰艺术史学者某天研究到它，也许会定义它为“奢华的简约风格”。可加布里尼却说:“‘奢华’是个呆板、没有活力的词。为了追求奢华，人们用堪称浪费的方式来花钱。钱应该用来处理光线、空气、声音，让它们在每一个空间里和谐存在。”■

( 厨房 ) 家居中岛布鲁克极简主义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