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交战

文/何叶

逛街逛到一半，收到一个短信。一位老师问，你现在干吗呢？我用颤抖的手指打下一句话:我在新光天地进行天人交战呢。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新光天地。之前，无数次经过，可都没进去。没时间？没钱？都不是，应该是对自己管理时间和金钱的能力彻底没信心。总之，新光天地因为我的过门不入而变得神圣起来，好像就有了一种敬而远之的崇拜似的。然而，这天，当我带着一肚子的星巴克咖啡、草莓果汁、芒果西米露，但是空手，对，空手走下这艘狂欢的货船的时候，我感到我又一次战胜了自己。

这会儿，我看中了一条黑色抹胸裙子和一个打对折而且只剩一个、不管卖没卖出去后天都必须下架的包。裙子是好看又保险的万年款，小贵，但是能够接受。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裙子买来没什么机会和场合穿。

我19岁那年倾囊买了一条露乳沟的连衣裙，当时觉得好看，因为很像1998年世界杯开幕式上那个女主持人穿的裙子。人家一头打卷的金发，左边那么一甩，再右边那么一甩，胸前可美了。到现在，1998年谁拿了冠军我得想想，那女主持人的裙子我可不用想，它一直在我脑海里。当时省了两个月饭钱买的裙子，到现在连吊牌都没剪，因为实在找不到机会穿。

我要是在北京，去“茶马古道”或者“鹿港小镇”吃饭穿这样，路上地铁就被挤得乱七八糟不说，一定被认为是个骚货、精神病。我打定主意认为，女人不能坦然展示自己的身体，是因为男人不能坦然欣赏女性的身体。久而久之，异性稍加注视也会叫女人感到被觊觎和冒犯，大伙都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事情就搞不下去了。

其实我在购物这点上，观点一向骑墙。一会儿人说“节约就是反美”，我听着喜欢，就无所顾忌地大买一阵。一会儿人说“只有没有想象力的人才老买东西武装自己”，我又觉得有道理，羞愧万分，好几个月“斋逛”。

这点在我买自己第一个名牌包的时候表现得最典型。我在香港金钟太古广场二楼Dior和Tods两家店的正中间站了半小时，发了无数个短信，最后走进了Tods。我既怕买了一个LV那样臭大街的包，又怕花了大价钱买到一个谁也认不出是名牌的包。这中间分寸的拿捏，稍有不慎就是人格分裂。

最后包买回来我只用过一次。我战战兢兢去见一个人，他看到我的包，又看了看我的表，问，你是不是传说中的IT Girl啊？听到这话，想到那位帕丽斯·希尔顿，我顿感自己用力过猛，好不容易武装的自信马上没了。■ 裙子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