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冰:街拍是一种逃离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汪琳( 在行色匆匆的上班途中,在咖啡馆大大的玻璃窗前,李冰带着卡片机,记录相同地点不同人的轨迹。然后,在睡不着的深夜里翻阅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照片,像是遇见另一个自己,像是一场对现实无休止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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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15点钟,在被隔成鸟笼子的Soho现代城楼下,见到了李冰,像电影《穿Prada的恶魔》中的女主角安德莉娅一样,名片上的职位是时尚集团旗下Yoka网的时尚编辑。置身五光十色的时尚圈,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香奈尔一类的顶级品牌,看的都是Vanentino的秀场,这个看似能满足任何年轻女子最膨胀的虚荣心的行业,在她眼中却不过是“行走在天堂,生活在地狱”。
17岁那一年,水瓶座的李冰像大多数即将高考的孩子一样,过着每天吃饭睡觉不用思考只要好好学习的生活。等待着时间,等待着高考,以及无法预知的另一段人生。有一天醒来,突然就找不到情绪的出口。她家在山东日照,后面有山前面有海,日子像往常一样,不一样的是她逃学了。一切就像是电影,她在海边遇到一群写生的大学生。“原来还可以这样生活”,那个午后,她去杭州学画的念头,就像身体里的草不可遏制地疯长。老师心中上北京外国语大学的种子选手、父母眼中懂事勤奋的乖女儿,忽然就离经叛道起来。怀揣着激动人心的梦想和仅有的2000块钱,去了千里之外的杭州,在满大街的广告中找到“石板画室”,一待就是半年。
高中会考前,带着对阔石板、玉黄山、苏堤白堤的记忆,带着被雨水打湿的法国梧桐的气息,回到了原来生活的轨迹。时间总会揭晓属于每个人的谜底,李冰的谜底是中国戏曲学院,本想念戏文专业的她,因为会画画的缘故学了人物造型设计。晃晃悠悠到了“大三”,为写一篇论文,跑去北京的西单拍那些红头发绿头发蓬起来,像极了Cosplay的人,做成一组素材。就这样,不经意间完成了与街拍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论文顺利写完了,她也多了一个爱好。
有一次因为缺几张英国的图片,找到了Streetchic网的创办人马斐,就这样一伙天南地北的人因为街拍聚在了一起。他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也没有亲眼见过对方,偶尔穿了一身不错的行头,自拍一张就“晒”给对方。除了共同的爱好,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不一定与时尚相关,工作之余却都分担着网站琐碎的分工。就像那首久远的歌词中写到的:“生命里没有多少时候,可以这样,沿着什么没有目的地走,也没有什么人规定过,只有17岁才可以光着脚,17岁才能为这样简单的事实微笑。”
她曾住在北京东城区北新桥胡同的一套平房里,三面墙上贴满了拍下来的照片。拍摄对象也从着装怪异的人,扩展到路边的一只流浪猫、住在胡同里的北京人、街边杂七杂八的小店。甚至找个咖啡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腻在座位上一个下午,什么也不干,就拍窗前来来往往不同的人,也能让她玩到兴致高昂。
( 李冰街拍作品 )
最让她得意的是,还没毕业就去工作,天天跟拍封面大片的腕儿级摄影师打交道。即使在高手面前,也能说出关于拍摄的想法,她把这个归功于玩街拍。虽然都是同一架相机,每次拍却有不同的心情。她说:“有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在下午的阳光里走来,穿着很舒服,平底鞋很随意。你能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一种气场,就会向往,希望自己是她。在拍一个人的时候,照片拉出来的那种感觉,让空间有一种疏离感,他后面的那些人群,其实有一种隔膜。拍的是别人的生活状态,讲的却是自己的情绪。很多时候拍完街拍,我觉得很孤独。带着好玩的心情去看街拍,看完之后觉得很失落。”
在伦敦一条街道上,她被当地人喜欢戴帽子的习惯给震到了。在路边的一间制帽店,她忍不住询问正在试戴的女孩,对方不仅非常乐意地配合,还留下了电子邮件以便联系。出了小店,迎面走来的人居然戴了各式各样的帽子,鸭舌帽、棒球帽,还有一个年轻女孩戴着夸张而高耸的马术帽,一副要去参加正式活动的架势。还有一群年轻女子坐在院落里,戴着大花边的帽子,像是在为其中一个举行成人礼。这一天的巧遇着实让她拍了个痛快。这组以帽子为主题的照片,跟其他的照片一样冲成胶片,贴在大大的黑色卡纸上,按照时间顺序订成一本本册子,安安静静地放在抽屉里。
( 斯科特·楚门
红得发紫的摄影师斯科特·楚门的经历或许更能说明街拍这一行的变化。他本来是时装公司买手,在纽约时尚圈浸淫15年,喜欢用一台佳能G5在秀场、街头抓拍有型男女。没想到上传到博客后居然一夜成名,此君索性辞去工作专业街拍,最先出钱请他飞到全世界街拍的是Style.com,后来《Vogue》、《Elle》也纷纷为他的街拍照片买单。他的博客The Sartorialist每月坐拥数百万名读者,轻松超越大牌杂志发行量,成了众多设计师的收藏夹必备。斯科特·楚门毫不掩饰对传统手工艺品的偏爱,同时对强烈的色彩与长裙“怀有隐秘的热爱”,他选择拍摄对象的标准总是犀利的细节处理、大量饰品的应用和全身出乎意料的和谐。有意思的是,The Sartorialist的读者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可他却偏爱中年拍摄对象,就像博客的名字“穿着得体的人”,追求一种低调而具品质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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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换工作那会儿,她也会去位于朝阳区的“新光天地”和“国贸”,找一些穿得很大牌的人,做成片子放在版面上。私底下的她,并不迷信大品牌,即使去时装周也只带卡片机。身处花花绿绿的奢侈品中心,她总是羡慕那些不用朝九晚五、不用把自己打造成坚硬的时尚模型、不用把大好的青春奉献给高档写字楼的日子。梦想中的生活就是不用上班,开一家小店,有一大扇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养一只猫,10点开门22点关门,有人来了可以跟她聊天,也不用特别地去招呼。■ 街拍李冰一种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