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古十九)
原晶与男友分手,原因是他不许她把一只毛绒长颈鹿贴在他的后窗玻璃上,就连塞在座位后面也不行。这绝非因为他担心玩偶有损他身高马大的威仪——他的车上已经挂了五六个毛绒玩具,但他说是他妈妈挂的,还充满温情地说:“我妈可爱吧?”
原晶可不相信一个老太太会有如此的童心,它们只能出自一个年轻女孩的手笔,因此她严重怀疑他是在用保留这些卡通玩偶来保存旧日的一些气息,好让自己在每一次侧视、倒退的时候到上一段恋情的追忆中沉浸一会儿。也许还暗暗希望他带着它们驶过街道时,可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在会车时,让当初挂玩具的人看到这些旧物。或是停在路边,伊人可以惊鸿一瞥地看到它们,当场触动旧日情怀,说不定还冲动地掏出唇膏在后窗正对那只小熊的位置画上一颗心(因为男友的象形绰号就是熊)。然后下雨了,男友取车时远远就看到了被雨水冲刷后的口红画的心,然后就疯狂地四处追寻旧爱,而旧爱则藏在街角哭泣。
原晶坐在车上,任一只兔子在她耳畔的侧窗上晃荡,她一声不吭,心里却富有想象力地编造了上述的剧情,最后实在忍无可忍。
下一个男友登场。原晶去东海买了些水晶,将其中的一枚吊在他的后视镜上,男友先没说什么,但开了一会儿后说:“怎么这么亮哇?”原晶说:“切割得不错。”正值初秋,浓密的梧桐树在马路上、前车窗上都投下了斑驳的树影,男友近视而且还有轻微的色盲,所以驾驶时尤其谨慎,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伸手摘下了水晶,说:“还是拿下来吧,晃得我眼花。”见原晶脸色不好,补充说:“你坐在车上,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原晶一把夺回那枚水晶,脸扭到窗外再也没有扭回来。
这个男友也成为过去式,但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晶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晶”字,所以是拿水晶当自己的象征物的,他拒绝它,便隐喻着对她的排斥。
虽然觉得坐车远比开车舒服,但要是指着找个男朋友当固定的车夫就得耽误很多事,于是原晶只得自己买了车来开。她妈妈一坐进来就说:“你这车里怎么什么都不放呀,至少这儿得挂个中国结,窗子上贴几个娃娃,后窗那儿摆盒纸巾,后座上放两个靠枕,然后再搞一瓶香水搁这儿。你这哪像女孩的车呀。”原晶这才相信,其实老太太们对车厢内的摆设套路也是有一定认识的,也许错怪了原先那个男友。她有些恍惚,突然觉得妈的话似曾相识,想啊想啊,原来是宝钗的蘅芜院,“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无”,贾母觉得“不像姑娘家住的地方”。宝姑娘的装潢理念倒是蛮脱俗的,原晶决定向她学习。 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