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摄像机不说谎?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王晶晶 李雯)
( 张德托夫坚信自己可以通过网络视频赢得自己的观众
)
“你们这是拍电影,还是真的呀?”“滚!”“真的啊!快打120!”
当刘志民抱着从楼上坠下、满脸是血的小清奔向医院时,这样怀疑的不仅是“路人甲”,还有电脑屏幕前的网民。2007年初,一部名为《纪录片:流血的黄色录像》的电影出现在视频网站上。这部投资30余万元、制作周期2个月、主创人员仅30余人的电影上传到网上后,在6个月内达到了3500万的累积点击量。
“任何人看开场的5分钟都不会觉得这是假的。”该片导演张德托夫说。这部带一点《楚门的世界》感觉的电影给人造成一种“真实”的假象:因性爱自拍录像被人上传至网上,小清受不了压力跳楼自杀,“是所有看到这部录像的人杀死我的”。男友刘志民为了寻找上传视频的“凶手”而疯狂报复,最后发现,上传视频的竟是小清本人。这所有一切,包括小清跳楼、刘志民杀人、伏法的现场都被一家摄影工作室记录下来并流传到视频网站上。就在网友声讨这位工作室导演时突然发现,这些不过是以“纪录片”为名的一场游戏。逼真的细节以及摇晃的画面让一部普通的悬疑电影被包装成真实发生的事情。
《流血的黄色录像》有一个完整的前期策划案,word文档有30多页,内容细化到怎样进行炒作,前期的筹备就占到整个制作周期的3/4。一个半月后,张德托夫开始拍摄了。“《流血的黄色录像》不仅是一个电影。如果把它做成一个事件,那就很‘牛’了,它可以带来很多效应。在拍摄之前,我就在想,怎样包装一个片子会给人最大的刺激?真实的东西!这种方式就是以纪录片的方式拍摄。我找不到人拍纪录片,那就以伪纪录片的方式。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把它做真。”
“观众不是那么容易被愚弄的。”张德托夫告诉记者,为了达到事后“炸了锅”似的效果,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在“求真”上。首先,为了从画面角度给人感觉到真实,他用了三种拍摄方式:家用DV摄像机、次专业级摄像机、准专业级摄像机,每个故事单元用图像质量区别。“胶片的感觉是有颗粒的、摄像平滑、DV有噪点,不同的方式融合在一起会给人感觉它就是真的。”而《流血的黄色录像》中所有的演员也都以真名出演。不仅如此,剧中的道具也煞费心思:中戏的朋友以一张学生证和“拍学生作业”为名租来的救护车、剧组摄像用Photoshop软件做出的以假乱真的公安部通缉令以及“第29届加拿大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奖”海报……
张德托夫的这些设计也许并不是走在最前面的,但他很聪明地把这些元素和视频手段结合起来,这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真实的。虽然他一再表示,他的作品是电影,而不是视频,但在视频网站这个平台上,他的所有设计才能使这部电影和产生的传播效果变成了一个具有迷惑性的事件。根据网站的要求,张德托夫把长达4小时的原片剪成了1个小时。虽然“最精彩的部分被剪掉了”,但是,这1个小时被分割成时间不等的7集。这7集上传到网上后成为7段相对独立的视频,每个视频在结束时会抛出一个悬疑,但在下一段视频中,你会发现,你的猜想有可能全被推翻了——当然这也不是他首创的,而是受美国电视剧《越狱》按季播出的启发。
自称“在宣传上不择手段”的张德托夫同时“策划”了一场访谈。用他的话来说,在优酷网站上所有关于新浪访谈的视频都是辅助工具,也就是他所说的“事件”中的一个元素。这些由朋友上传的访谈和7段视频一环套一环,每个访谈的点击率都上万。猜疑、赞赏、求证、谩骂都成为这个事件中的一部分。虽然“炒作只完成了60%”,但张德托夫的预期效果已经达到了。
( 武术女生
手中的九节鞭
一个没有切换的长镜头里,精干、利落的女孩在狭小的宿舍里翻腾滚爬,九节鞭耍得虎虎生风,这个女孩网名叫猫耳宝贝,真实的名字叫蒋璐霞。不少人初看这一系列视频时,都认为这个会武术的女孩子必定是个气势十足的姑娘,“我虽然会武术,但是却连架都没打过。”蒋璐霞一脸认真地说。蒋璐霞和梁文钢做视频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成为“网络红人”,当时都在北京体育大学念书的几个朋友刚成立了一个武馆,为了解决招生问题,他们想出“推出自己的明星教练”的计划。蒋璐霞将视频上传在各个视频网站上,每个视频都按照梁文钢的设计加了“美女”、“自拍”、“女生宿舍”等索引标签,结果武馆没经营下去,蒋璐霞却意外地成为视频平民中的网络红人。
问到他们为什么刻意保持这种外行人的拍摄手法,是否有制作成本的顾虑时,梁文钢解释道:“这也许是一部分原因,事实上,蒋璐霞成名后很多专门制作网络视频的技术人员和我们联系,甚至愿意给我们免费制作更精良的视频,都被我们谢绝了。本来视频上看武术,人们就没指望看到什么特别神奇的、特别炫目的东西。蒋璐霞的视频看重的是生活化,让大家看了没有距离,还能保持新奇。”
对蒋璐霞个人来说,现在她的生活充满了选择。有看中她天赋的老师希望收她做弟子,艰苦的学艺过程难免会让她放弃一些表演以及和媒体合作的机会;演艺圈里也有人向她投橄榄枝,问她是否有意往演艺方面发展。到底未来该如何抉择,这个没走出校门、不满21岁、还一脸稚气的女孩子自己也说不上来。她说:“武术改变了我的生活,我进入了北体大,上了大学。而视频又一次改变了我,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自己也不能做出预测。” )
当然也有达不到张德托夫要求的地方。以视频形式上传到网上后,画面的质量大打折扣,张德托夫设计的三种拍摄方式的效果没能最好地呈现。但另一方面,视频保证了“真实性”和吸引力,让人从形式上认为这是真实的,降低了怀疑。“如果不割成段,不会达到今天的效果。”张德托夫说。就像苏珊·桑塔格在《旁观他人之痛苦》中写的:拍摄的影像尽管是某些实事的光学留痕,却不等于实事的透明呈现。这就是技术的“障眼法”:以技术带来的真实感解构真实,利用技术的真实感“造假”。摄像机不会说谎,但所有的素材,都静候着被摄像机后的人解释或扭曲。“你要知道视频的力量,像YouTube的力度,连美国大选都要在上边做广告。”尽管电影没有拿到批号,不过南方的几个盗版商已经开始跟他联系了。
张德托夫不想称自己为“独立”或“地下”的电影人,“独立和地下都是一种噱头,代表着潜政治,我很反感这个。我是一个很好的商业片导演,我知道大众想要什么”。成功运用了视频和网络的他最终还是希望《流血的黄色录像》能以碟的方式出来,“电影是一门艺术。如果定义成网络电影,感觉会大打折扣。以DVD的形式出来,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 说谎纪录片摄像机蒋璐霞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