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家具后有家

（文 / 陈晓帆）

( 阿尔瓦·阿尔托 )

伦敦的巴比肯美术馆（Barbican Art Gallery）目前正在举办芬兰建筑和工业设计大师、艺术家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1898～1976）设计回顾展，展品除了阿尔托建筑设计代表作的模型，还有大量家具、灯具、玻璃器皿、艺术作品。看展览，你会吃惊地发现，阿尔托的思路至今仍然超前，他设计的家居用品在今天看上去依然现代。

阿尔托是现代主义北欧学派的领军人物，提倡人性化建筑和柔性现代主义。在他的绘图板上，现代主义很安静、不张扬。在他的青年时期，现代派艺术家莫霍伊-纳吉、费尔南·莱热、亚历山大·考尔德，以及建筑和设计大师柯布西耶的艺术思想占上风，但阿尔托仍然坚持用一种柔软的方法来表现建筑、家具的触感性、优美的造型和温暖的感觉。1933年，伦敦有300年历史的百货公司Fortnum&Mason组织了一个展览，阿尔托的家具得到了英国人的狂热追捧。其中包括一把后来成为他代表作品的椅子“帕米奥”（Paimio）。此前，阿尔托为芬兰帕米奥肺结核病疗养院做建筑设计，设计过程中捎带为病人设计了这款椅子。“帕米奥”的造型与人体曲线十分吻合，像雕塑般优美;桦木的支架，坐靠部分用阿尔托研制的层压胶合板一次成型弯成S型，很轻便。由于靠背上部是人体与家具最直接接触的部位，阿尔托便在此处设计了三条开口，既是装饰，也为病人提供了通气口，很有人情味。1935年，阿尔托夫妇与伙伴成立了家具公司Artek。他的家具让“一战”后的英国人备感新鲜和活力，于是又在英国成立了Finmar公司。今天，如果在英国的二手家具店发现带有Finmar标识的家具，一定要赶快出手买下，这是阿尔托早期的作品，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现代派设计师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一个牧师，不停地布道宣扬——家不过是可以居住的机器（柯布西耶的观点）。阿尔托却始终坚持，家应该具有人文主义色彩。他在赫尔辛基的家浪漫又不失功能性，为阿尔托式的现代主义审美观做了完美的图解。他曾在1928年说过:“美就是功能和外形的和谐共存。”

阿尔托的故居位于赫尔辛基西边，由他自己设计，建于1934～1936年，房子建好后他在这里一直住到去世。阿尔托的家奢华而有节制，合适的空间分割、投射进屋里的光束大小、简洁的家居用品，一件一件从容地展现出来。阿尔托说，我们居住的环境像一首舒缓的乐曲，为生活中情绪的变化伴奏:“家具、纺织品、色彩、建筑都能够做得热情而欢快，这样它们才不会映衬出悲惨又滑稽的生活。”他不装腔作势，天花板、地板和墙壁，除了桦木晕黄的颜色，就是砖墙的白，再无其他装饰。

起居室一头垫出一个地台，装上整面墙那么宽的桦木推拉门，就隔出一个小书房。另一端拉起一道本白色亚麻布帘，又隔出餐厅。餐厅通往厨房的门连着一个餐具柜，柜子的推拉门可以从餐厅、厨房两个方向打开，在哪一个房间都能方便地取东西。空间经过如此处理，变得自由活泼，富有动感，使人感到空间不仅是简单地流通，而且在不断地延伸、增长、变化。

( 起居室里的坦克椅和可推拉的咖啡桌 )

阿尔托归根结底是现代派的路子，起居室剩下的空间不大，他只做了简单装饰:桦木地板上铺着灰白色地毯，砖墙拦腰一排木架，摆放着相框、艺术品。阿尔托认为家的温暖风格要用家具和灯具来体现。起居室的亮点是套着斑马纹椅套的一组扶手椅，这是他著名的“坦克椅”。坦克椅有桦木支架，是世界上第一把全木制悬挑椅。另一亮点是带轮子的可推拉桦木小咖啡桌。这也是阿尔托的独创。1935年，阿尔托为帕米奥疗养院设计了供护士使用的室内手推车，有两层，层压胶合板制作的外观简明醒目，配置了不同的色彩，视觉效果极为强烈。随后几年，阿尔托针对普通家庭的需要对手推车做了改进，在改为单层的同时加上一个藤编吊篮，桌面采用彩色瓷砖。蜂巢式的金属吊灯也是他的设计。他把所有的吊灯都安装得很低。

餐厅的墙面装饰了深棕色木镶板。木质餐桌的腿是倒写的字母L，是著名的“阿尔托腿”。在此之前，桌椅的面板与承足的连接一直是古老的难题，阿尔托将层压板条在顶部弯曲，再用螺钉固定于面板上，结合方法干净利落，而且永不变形。餐桌椅虽然是木头支架，椅背和座椅面却是用宽帆布条编织后绷成的。

( 帕米奥椅子 )

阿尔托常说，家是芸芸众生的天堂，木质家具尤其适合家庭，他没有用金属制作过家具。他在家中大量使用天然材料，使居室与庭院连成一体，家具和庭院里的植物亲近了。他热爱天然材料和芬兰的自然环境有关。芬兰的森林资源丰富，尤其盛产桦树，在20世纪20年代，他用5年时间进行木材弯曲实验，开发了“可弯曲木材”的技术，可以将木料模压成流畅的曲线。阿尔托还把多层单板粘合起来，然后模压成胶合板，算上他发明的弯曲木悬挑结构座椅，可以说很早就把对木材的使用开发到了极致。

阿尔托风格的家居用品

( 蜂巢吊灯 )

阿尔托在建筑设计上的成就不容置疑，但他的家具设计对普通人影响更大，一直延续到今天。到宜家去看，阿尔托无处不在。下面是阿尔托的几款经典设计，不妨按图索骥。

帕米奥椅子:Artek公司至今仍在生产这款椅子，有黑、白两种颜色。

( 红砖也是体现阿尔托设计思想的重要材料 )

萨伏依花瓶:1924年，阿尔托坐飞机前往意大利做蜜月旅行，在空中看到芬兰领土上大大小小的湖泊，想到年轻的祖国，深为震撼。1936年，他以不规则的水波纹为灵感，设计了一款花瓶，取名萨伏依（Savoy），也叫“湖泊花瓶”。阿尔托认为，设计应该让“拥有者与使用者来决定它的功能与用途”，因此，这款花瓶可以是鱼缸、摆设，可以放水果、鲜花、铅笔、沙拉，一切由你的想象力做主。由于它的开口为不规则造型，因此将花束置入其中时，不需要费心将鲜花重新摆置，只需要将花梗往外散开，便可呈现极度自然的美感。花瓶用无铅水晶玻璃做成，无毒环保。

蜂巢吊灯:这是阿尔托1953年的作品，椭圆形的灯罩由一层一层铝和黄铜“栅栏”制成，其中铝被刷成不光滑的白色，黄铜则处理得很光亮。灯光经过黄铜“栅栏”的过滤，再由白铝反射，变得异常温暖柔和，很像芬兰冬天的阳光。蜂巢吊灯被誉为永恒的设计，完美地将造型、材料、肌理结合在了一起。

( 阿尔托的工作室 )

( 餐厅墙壁装饰了深棕色木镶板 )

( 萨伏依花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