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江:我的戏剧人生
作者:李菁(文 / 黄宗江 李菁)
( 黄宗江与美国学生在一起 )
我的“戏”缘
说起来,黄家应该算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往上数,我爷爷、太爷爷都是翰林,家族还有几位先人也比较有名,在老家浙江那里,有瑞安“三黄”或“五黄”先生之说。祖上哪里知道打我这儿“坏了门风”、成了“戏子”呢?不仅如此,还带着弟弟妹妹一串儿,成了演艺人家了。
父亲黄曾铭,清末时留日,是电机工程师,回来赶上了清末最后一科的洋翰林,后来在北京电话局任工程师,兼工大教授。家庭气氛非常自由,父母从来不限制我们。13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有个亲戚对我说:“宗江啊,要好好读书啊!”我心想,这个老头子怎么骂人呀?因为,父亲以前从来没有这种话,在我听来就像是训斥。父亲还是个戏迷,那时京剧盛极一时,梅兰芳、杨小楼的戏,他都带我们看过。我小时候在学校的演出,父亲都是最早的、也是最最热烈的观众。他还跟母亲提过,干脆把老大——就是我——送戏校吧。可惜我天生一副破锣嗓,但日后以戏剧为终生职业可能最早就要追溯到这个年代吧。
我上初中时,一台演出能演好几个角色:人家演京剧,要我演里面的丑老头、丑婆子;人家演话剧,要我演一个小孩子,还让别人抱上台来,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人家演歌剧,要我演披一被单、拿一火把的和平女神,所有的戏,京剧、话剧、歌剧我都参加了。我的音乐老师说:“你可出风头了!”他一直觉得我唱得很差,可我觉得他嫉妒我。我歌是唱得很差,但我会演啊。
我家兄弟姐妹7人,除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下面还有3个弟弟宗淮、宗洛、宗汉和小妹宗英。那时放学回家,我就给弟弟妹妹演我自制的木偶戏,还给他们排我编的戏。小妹宗英就成了唯一的女主角兼配角。宗洛小时候最笨嘴拙舌,也跟在里头瞎搅和。我和宗英现在都改行以写作为主业了,谁会想到小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上台还老忘词的宗洛,现在倒成了我们家剩下的唯一演员,70多岁了,还越演越欢。
前些日子我从“八一”厂出门坐出租车,不知怎么和司机聊起老演员的话题,司机师傅不认识我,他说:“以前那女演员比现在的好看,像那个黄宗英,嘿,年轻时真漂亮!可她那个弟弟,老演古装戏的那个黄宗洛,可真丑!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叫黄宗——江。”我赶紧问:“你觉得她哥哥是像妹妹一样好看,还是弟弟一样丑?”他说:“不认识。”我说:“嘿!今天你运气可真好!免费参观!”除了我们仨,在电视剧行业工作的四弟宗汉也算是演艺人家一员,唯一不是这一行的是二弟宗淮,他原是北京市委党校的历史教师,“文革”时挨斗,很早就去世了。
1935年,我考入天津南开中学高中。刚从北大毕业的张中行担任国文老师,他是旧式文人打扮,穿着布鞋长袍。作文课上我斗胆自命选题,行老拿着我的文章说:“黄宗江,当代一二流作家不过如此!”那时我才15岁,这一句夸我记了一辈子。我的英文老师李尧林,是巴金的三哥,毕业于燕京大学。
( 半个世纪军旅生涯,离而未休 )
南开是一个戏剧摇篮,曹禺是我们南开的,周恩来也是我们南开的。虽说我们没同过台,却都在学校里演过戏。我们可不是随便演着玩儿的,全是成本大套的大戏呀!周恩来演过好几个女演员的戏,曹禺演过易卜生《娜拉》里的娜拉,我演过易卜生的《国民公敌》。南开在重庆有一所分校,抗日战争胜利40年,校方请我去讲演。校长大声介绍:“周恩来同志,曹禺同志,黄宗江同志,是我们南开——三大女演员!”
上海下海
1938年9月1日,我考入美国教会办的燕京大学西语系,大学里剧社很多,有一次突然有人找我排“圣剧”——圣诞节演的剧,我找到沈湘,让他演一个大胖子,上台就抱着金元宝“哈哈哈”大笑,沈湘个头比我矮,但声音很好,我就要他一个大笑。结果演出那天,他刚一“哈哈”完,全场突然一片漆黑,他就坐在台上的一个板上等了半天灯光才亮。想到这个著名的声乐家当年给我跑过两回龙套,我还忍不住偷偷得意半天呢。
在南开时我就有了“初恋”,她是隔墙南开女中的学生,演了欧阳予倩的独幕剧《回家之后》中的女主角,我一见钟情,默默写了一年的日记。没料到我们后来又一同上了燕京,还有机会一起合演了《雷雨》,她演四凤,我演周冲。像戏里一样,我爱上了她,她爱上了“周萍”。演完戏,我灵机一动地查了她洗照片的号码,发现所有“周萍”的照片,都洗了,而我的,她一张都没洗。我一气,就要殉情自杀。那时候东安市场随便有鸦片卖,我买回来,像泡咖啡一样喝了。我本来想写一封很长的遗书,但没写出来。“四凤”和同学们赶紧把我送到协和医院,他们生怕我一睡就醒不过来了,所以一看我要闭眼,大家就一起喊我的名字;过一会儿我张开眼,还朝大家微笑,回头我又睡过去了……整整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的命是保住了,但这一来把“四凤”吓着了,她离我更远了。“周萍”原来就有未婚妻,所以“四凤”最终也没和“周萍”好。我的老伴阮若珊后来点评:“你年轻时的恋爱为什么总失败?因为你没给对方成家的感觉。”这说得太正确了。我追过一些女孩子,当时都不成,但事后她们都说:“黄宗江是我遇过的最好的男人。”
1940年冬,我19岁,上到大学三年级。有的同学刺杀汉奸未遂而远走他乡,有的已跨入西山打游击,我为自己深陷小儿女的爱情里而自卑,于是决定出走上海。在那里考上了上海剧艺社,从此正式“下海”。
( 小时候与哥哥姐姐一起跳大头娃娃舞 )
不久,已是名角的石挥也参加了剧艺社。石挥的性格冷得厉害,他出身于天津杨柳青石家大院,破落大家庭里小的一支最受气,受尽欺凌的人每每恨世。生活中,石挥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记得有一次组剧团,外号“小开”的韩非是老板的代理人,向弟兄几个宣告:咱们几个都是A级演员,拿最高月薪600块!石挥冷冷地冒出一句:我要601!众人皆愕然,我至今仍记得韩非那张尴尬的面孔。事后石挥就有了个外号“601”,既好胜,又表现在明面上,真不好相处。
有段时间石挥邀我与他同在辣斐德剧场的弄堂里租一个亭子间住,亭子间终日不见阳光,而石挥整天穿着他那件永恒的黑西服,带着一把吉他,总显得很阴郁,我甚至都有些怕他。
( 青年时期黄宗江 )
有一天,我俩坐在各自的小铁床上,我忍不住说:“石挥啊!说实话,我原本不想跟你一块儿住,你这个人哪,太——太冷——”谁知石挥仍是冷冷回答:“我刚到上海时,一个好朋友告诉我,人都是王八蛋!”我不禁愕然,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也总有好人吧?”石挥慢腾腾地说:“那也要先把他看成王八蛋……也许最后能发现个把好人。”稍顿后又说:“你也是王八蛋,我也是王八蛋!”说罢,在吉他上“嘣嘣嘣”地轻拨几下。
黄佐临后来带着我和石挥等另组上海职业剧团,黄佐临不爱说话,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P.K”(闭口),他的夫人是著名演员丹尼,她与我和石挥还一起同台演过戏。我和石挥后来都住在黄佐临家,不久15岁的宗英也来上海,起初是管管服装,因演员生病,她被拖上台,从此也下了海。我们都是流浪艺人,黄佐临每月象征性地收我们10块钱房租,以让我们安心。
( 少年时期的黄宗江 )
那时候他的家里已经很高级了,楼上楼下,楼下是客厅、餐厅,完全洋式的。那时有冰箱的人不多,我们三个下戏回家,饿了就打开冰箱,吃罢各自倒在床上。有一天晚上睡着觉,忽听住在客厅里的石挥一声喊:“宗江,咱们忘了关冰箱里的电灯吧?”我一想,好像是。我们三人赶紧起床,拉开一看,灯果然亮的,却找不到开关。再关,再开,怎么电灯还亮着?我们折腾了半夜只好各自睡下,一晚上也没明白冰箱里的灯为什么老关不上……人家好好一个家,招了我们三个流浪汉进来,等我好多年后有了自己的家时,才明白,做到这一步,他当年可真不容易啊!
石挥后来主演的话剧《秋海棠》在上海盛极一时,他实在是个天才演员。我曾问赵丹,他认为最好的男演员是谁,赵丹回答:石挥!1942年日本人控制的电影公司找我演电影《秋海棠》,我放弃了高出5倍的片酬,也放弃与他做一较量的机会,远走重庆。
( 赵丹作画,黄宗英和女儿来帮忙 )
1946年春,我海外归国,路过上海,又见了石挥,一别近四载,见他苍老许多,而那笑,好像寒意更深了。分别时,他给了我百八十零钱,送我上汽车。登车前我想买张报,他连忙掏钱,买了两份,我拿了一张跳上车。车上车下我们同时拿起那张报纸,却见报上写着:“黄宗江自从被石挥气走以后……”
此一别直到解放。再见石挥时,他眼里有了难得的暖意,却因后来被打成“右派”跳海而死。那一年,他才42岁,正是男演员的黄金年龄。
( 黄宗江、阮若珊夫妇及三个女儿 )
漂泊生涯
1942年12月,我到了重庆,参加了夏衍、张骏祥等领导的剧团。在重庆我与蓝马一见如故。蓝马与石挥都出生于1915年,同在北京上小学,拿了铜子上天桥拜师傅学京剧。还是蓝马带着石挥进了话剧团体,先是打零碎,后来都成了一代名演员。
( 在夏威夷珍珠港 )
蓝马是个有趣之人,虽比我大,却爱喊我“黄爷”。因为我的女友要和别人结婚,他代我写过一封宣称决斗的情书,引用了英国诗人罗伯特·布朗宁在其女伴、女诗人伊丽莎白·布朗宁有所动摇时,曾写的一封信:“我曾为你而战,我还要战这最后的最好的一战。”我抄下照发。后来我挺纳闷地问蓝马:“没怎么见你读书,哪儿来这么些学问?”他回答:“我一年就读半本,都用上了。”真叫活学活用。
蓝马从30年代起就演过不少好戏,现在还常在电视上播放阳翰笙编剧、沈浮导演的《万家灯火》,演他妻子的是著名的上官云珠。上官与我同岁,长得比较妩媚,前夫是写《清宫秘史》的姚克。有一次上官请我去她家吃饭,推门一看蓝马坐在那儿,见了我笑着说:“黄爷,我在这儿长期包饭。”我那时还有点洋规矩,对上官说我好几天没刮脸了。上官说:“老姚的刮胡刀还在。”就带我去洗手间。在门外她说:“宗江,你跟老姚是好朋友,你跟蓝马也是好朋友,我怪不好意思的……”她这一说,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我已听说他俩相好,感到倒也相称,但可惜这一段也没长久,更可惜的是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最后也惨死。
( 黄宗英(摄于1943年) )
“文革”后有一次我偶过鼓楼的马凯餐厅,见蓝马跟一个小姑娘吃饭,他介绍说那是他侄女。后来他向我坦白说,上次说谎了:“那是‘简·爱’,我是‘罗切斯特’。”此后我便称他为“蓝切斯特”。但家里人都反对。不久,蓝马得了肺癌,去世前,只有那个“简·爱”在他身边。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好女孩子。遗体告别时,她也去了,但听说家里人不允许她进。
我觉得那段时间演得最好的戏是夏衍、于伶、宋之的合写,郑君里导演的《戏剧春秋》。男主角是蓝马,而我一台演了三个配角,从顽固老朽、洋场恶少到酒吧茶房,自此也获得重庆“三大龙套”的殊荣。那个阶段可以说是蓝马,也是我的舞台上的辉煌岁月。
( 周璇和石挥 )
在重庆,我和赵丹的前妻叶露茜也合作过。叶露茜有些骄傲,我不太喜欢她。我们在沙坪坝的南开中学演《家》,金山和张瑞芳一组,我和叶露茜一组,在台上不能用真感情,也不能没感情,演瑞珏之死那场戏,叶露茜扮演的“瑞珏”在死前说:“你要大胆大胆再大胆啊!”这时灯光就切了,灯光一黑,我就“啪”一松手,只听“咣当”一声,她就跌到地上了。她说:“你就不能多抱一会儿?”我说:“我不能!我不能!”
我与赵丹在上海并没有同台演过戏。赵丹、唐纳都是1915年生的,比我大10岁左右,在他们面前,我是小弟弟辈。当年赵丹、郑君里与蓝苹同台演出《大雷雨》,蓝苹演女主角卡捷丽娜,赵丹演她的傻丈夫,郑君里演她的情人。若干年后,蓝苹到了延安,成了江青,1949年两人见面时,蓝苹见到赵丹仍亲热地喊“阿丹”,而赵丹也仍喊她“阿蓝”。谁想到几年后,赵丹主演的《武训传》就被痛批。“文革”中,赵丹与郑君里也是被整得最惨的。
( 上官云珠 )
我在40年代上海时认识的唐纳。“文革”后,80年代初,我访巴黎时与唐纳见过面。唐纳一次回国,好友又相聚,欢声笑语中也惋惜少了赵丹、郑君里,于是话题又离不开江青。酒过三巡后,我指着唐纳笑骂:“都因为你唐纳是罪魁祸首,要是你那时能留她跟你在一起,我们这些老朋友也不至于受难了!”大家哈哈大笑,但马上又觉得有些苦涩……
戏梦人生
( 蓝马 )
我在重庆演了两年的剧,演了《家》和《戏剧春秋》等,也还算得意。1944年秋,正巧在好朋友冯亦代家遇到上海交大的一位学生,告知交大航海、轮机等系学生近百人参加了千名老兵组成的“赴美参战海军”。那时湘桂失陷,而我又一次失恋,再次决定出走,于是我也报名混入,漂洋过海成了一名真正的水兵。
到美国后,我们在迈阿密的一个海军训练中心受训,除了航海、枪炮、补损、救火等基本课程外,还有一项“基础英语”,教员是在海军服役的美国姑娘温妮。其实以我燕京大学西语系学生的底子,是根本用不着上这种“基础”课的,但也整日在那厮混调侃。慢慢地,温妮与我,也由师生之谊进入男女之情。
那时的美国南方,虽然已是南北战争一个多世纪后,但种族歧视仍根深蒂固。在街车上,白人站坐在前,黑人在后,黑白分明。我不黑不白,只好站在中间。而火车更过分,设白、黑二门,显著标志着White(白)与Colored(有色)。我气得用美国式国骂痛斥。不久,我们舰队转赴古巴关塔那摩港继续学习。行前温妮与我告别,与她握别后,她突然叫回我,说,你不吻别我吗?长吻一别便是半个多世纪,此生再无相见。
1946年夏天,军舰回到南京下关。当时我在永宁舰任声纳反潜中士,我害怕被提为军官,因为这样回来就要打内战了。我是倾向于共产党的,打日本人可以,打共产党我可不愿意。于是谎称肺病,去北平复校的燕京大学重新读书,人家“大四”毕业,我却继续读我的“大九”。没想到1947年暑假,我真的得了肺病大吐血而卧床。直到上海解放,我才起床,参加了人民解放军。终于没能念完我的“大十”,也就至今尚未毕业燕京。
4年的职业演员生活倒很光彩,但我认为做演员是天才的事业,而我不是天才,所以始终想以演员为过渡,最后成为剧作家。
我的编剧生涯开始于9岁。那年上高小的我写了个童话剧《人的心》,被同学拿去发表在《世界日报》上,从此我立志写剧。但此后学生时期写的不少戏,均难成器。1946年,我从美国归来,25岁了,一想到人家曹禺23岁就写出了《雷雨》,不免有点着急。便多少也以我的家庭为剧本,写了出《大团圆》。在京、沪上演了话剧,还拍了电影。我最得意的是这个剧本的出版,列入了巴金主编的“文艺丛刊”,其中还包括曹禺的三部曲。
参军后,我很自然地从事了电影编剧,直到今天。第一部《柳堡的故事》改编自胡石言的同名小说,石言和我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动笔了,因为是涉及战士爱情的敏感题材,7年后才拍成影片。作为编剧,我最大的遗憾是写张志新的电影剧本没有拍成。
1956年,我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了阮若珊,以前也曾听别人提及过她。那天她穿着蓝布衫罩着棉袄,剪着短发,一切并不惊人,我也并未惊艳,但是难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就觉得这个人对我合适,也许她与我近年来所憧憬的一种形象暗合——就是我钦佩的一种人,一种饱受生活教训却仍热爱生活的人,于是我连夜给她写了一万多字的求爱信贸然给了她。
我和阮若珊此前都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若珊比我大几个月,“一二·九”时就在北京参加了学生运动,后奔赴太行,又下沂蒙,写作了《沂蒙山小调》。她是位老八路,山沟里出身的演员,后任前线话剧团团长,中央戏剧学院副书记、副院长。
若珊的很多朋友当初并不认同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浪子”,但她还是很有勇气地接纳了我。1957年元旦,流浪了前半生的我,带着仅有的半条军毯,半柳条包揉成一团一团的旧衣服,和若珊一起建立了一个清贫但温暖的家。对她的两个女儿我一直视若己出,两年后,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女儿丹青。结婚时,若珊已是位师级干部,老共产党员;而我才是连级干部,还不是党员,这要换成她是男的,我是女的,一点都不奇怪,倒过来,是我党我军“史无前例”。
我的好朋友,也就是《柳堡的故事》的原作者胡石言,对于我和我老伴的关系,说了这么句话:“你这件外套她穿上,开始可能感到花哨了点,穿惯了也就贴身了。”蒙他祝福,我俩就如此地贴身近半个世纪,近金婚,她才离我而去。
倏乎间,我已八十有五。回首前程,恍然间有一种浮生若梦之感。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我已辨不太清……却时常记得在燕京读书时,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Miss Boyton,领着我们在未名湖畔上课时,我用英文朗诵莎士比亚的那句诗:“全世界是一座舞台,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就是演员……”■ 戏剧人生蓝马郑君里黄宗江赵丹石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