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粉:网络中的群殴势力

（文 / 葛维樱）

“韩粉”是继去年夏天“玉米”之后的又一场风暴。韩、白论战中的挺白一方，被韩粉在博客留言里群起灭之，点击率暴增几天之内，纷纷偃旗息鼓。这样一群隐匿在网络背后的韩寒支持者，大多是80年代生人，他们思维方式“短平快”，习惯于深夜守候在电脑前，用大量粗暴的语言发泄旺盛的精力。

一位网名“椰子啊椰子”的韩粉，是活跃在博客里掐架的韩寒的同龄人。“椰子”对整件事的文字叙述是意识流式的自说自话:“韩寒‘粉丝’去砸了，老白那厮就关了，然后解什么什么的，老陆，小陆，2陆那我去过，老白那厮我没去过……好像去过……但是高远和柯云路的场子我砸过。比如说柯云路，我就说，我是练气功很多年了，偶尔顺便搞搞传销，卖卖假药，听说柯老师书写得不错，多少钱一个字？”

“椰子”大学毕业一年没有正式工作，现在是猫扑论坛、聊聊网、17173游戏论坛的常客。他的语言方式就是在这里培养的。在这种开放式的论坛里，一个常规理性问题的提出，会被认为是“装”，很快就会被洪流一般的文不对题的跟帖淹灭。“猫扑精神就是‘BT’（扁他），也就是要把楼主弄疯。”有一个深得猫扑精髓的帖子，楼主说:“我是学计算机的，现在纽曼做开发，可是爱国者要挖我过去，我该怎么办呢？”很快就有200多人跟帖，除了个别真心帮楼主想办法的，大多数都是BT恶搞。有人说:“我是一级面点师，现在煎饼铺上班，可是包子铺要挖我过去，我该怎么办呢？”要是有个别理性的声音出来同情楼主，就会招致群殴。

“椰子”从高二开始读韩寒的文章，他认为汉语学到初中水平就够了，羡慕韩寒是“反对教育、反对装的代表者”。“韩寒说话太牛了，‘死磕是美德，磕死也值得’，韩寒的语言也就鲁迅能比得上。”韩寒用轻薄扳倒庄重的风格，与猫扑精神不谋而合，“我觉得语言只要有力量就行”。“椰子”非常喜欢BT，特别是猫扑里的群体BT，目的是用最简单的方式灭掉理性，获得快感。

“椰子”回忆最早在网上群骂应该追溯到语音聊天室里，前几年在网吧里，几乎每天夜里都有人戴着耳机对着话筒高声叫骂，“也没什么道理，就是看不惯，大家两个小时不重样的脏话大串联，骂人需要什么逻辑?”后来这种群骂演绎成群体行动，“有一个人为了呼吁网络实名制，把自己的身份证贴出来了。结果我们反对联盟一路追查，居然发现他在秦皇岛买了一套150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我们就发了很多帖说要去秦皇岛买2000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在芙蓉姐姐、陈易卖身救母、超女和“馒头案”的洗礼中，BT、群殴这种网络行为越发受到了锻炼，“陈凯歌这种习惯装出一本正经的最容易找骂”。新浪名人博客的红火显然正好适应了“椰子”们的要求。

给新浪名人博客评论非常方便，不用注册，不用登陆，只要写上昵称、留言和验证码，就可以发表。和网上脏话最多的论坛具有一样的特征，目的指向却不相同，对于通宵达旦上网的年轻人来说，这里更有趣。“椰子”说他会固定去几个地方“踩人”。“新浪的很多名人开了博客，虚伪。有看不惯的，我就会去骂。”在韩、白之争中遭到攻击的人，被“椰子”这样的韩粉认为，和韩寒有云泥之别。“在我眼中，韩寒有才华，善良，讲义气，当然也很帅！白烨，是谁啊？还有李主编（李敬泽），听都没听过，凭什么说韩寒进不了文学史？有些名人在我眼里就是一草根。既然他自认为是名人，又开了博客，就有接受批评的义务。”

韩粉给陆天明的几千个留言中，“李子涵”这个名字高频率出现。“其实是‘红卫兵’三个字刺激了我，看到韩寒引用陆川的文字，我立刻觉得自己被点着了。”对陆川开骂之前，李子涵并没有看过陆川的全文，“不过我并不后悔。我们这一代虽然不懂‘文革’，但知道是个很坏的词。陆天明、陆川说韩粉是红卫兵，我就见不得一竿子把一船人打翻。”李子涵于是连夜写了一篇长帖攻击，充斥着刺激感官的字眼，和性有关的荒诞想象，还有前言不搭后语。他自称文风模仿韩寒，他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要和韩寒一起BT”。

和李子涵一样，韩粉都被“红卫兵”字眼触动了神经，一个敏感、模糊但是强势的词——群殴的绝对目标。“这是偷换概念，只有他们那代人才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是误导。我觉得我们‘80后’这一代，非常好，网络使我们懂得什么是自由，就是谁都可以丢板砖。”李子涵说，“感到长久以来被压抑的东西爆发了。这些老评论家压迫韩寒，就好像语文老师总说我作文写得不好一样，支持韩寒变成了支持我们自己。你们该下去了，我们该上来了！”一场争论于是升级成对上一代人批评的声讨，习惯以情绪代替观点的韩粉们聚集在陆天明等人的博客里，语言也越来越肮脏，有人还写了“踢门砸场经验总结”，李子涵说比他骂得厉害的韩粉多得是，“也有人讲道理，还有比较理性的来劝架，但是很快就被谩骂淹没了”。匿名的韩粉们更多是发泄不满情绪，“那么多骂他的，难不成他还要找到我拿刀子捅我吗？”

李泳是第一个以个人身份站出来对抗名人的韩粉。3月24日，李泳在高晓松的博客评论里开骂之后留下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手机号，成了韩粉群殴行为的突出代表。此后几天，打来电话的绝大部分是韩粉，“我很兴奋！有这么多人支持我，可能我是第一个在战帖中留下真实姓名和电话的人，现在大家都说‘你出名了’！”现实中的李泳是广东一所专科学校的大三学生，语调温和，正在找工作，很少和父母沟通，每天除了中午饭时间一直在线。“我没想过要出名。我骂高晓松都是用的北方人的语言，那样比我们广东话厉害。”

李泳没有看到韩寒和白烨的争论文章，他是在《羊城晚报》上读到了陆天明、解玺璋等人的看法，“我虽然也支持韩寒，但是并没有太激进。”李泳的行为是因为网友的电话，“3月24日中午我接到朋友的一个电话，他家电脑坏了，让我帮他去声援韩寒。电话里我们很激动。”“那个时候博客里韩粉都是匿名骂人，高晓松要告韩寒，还说我们韩粉不够光明正大，我站出来，让高晓松，也让朋友们看看，我们韩粉不是胆小鬼。”李泳公布自己的信息后立刻给网友打电话，可是几个人找不到这个留言了。“高晓松删我的帖子，朋友们和我就轮番骂，想激怒他。”三天后，高晓松更新并公布李泳的电话，因此遭到韩寒和韩粉们更激烈的群攻。“我没想到他真会公布，我和哥哥，还有几个朋友坐在电脑前，边看边笑，我就是要看大家抓住这点攻击高晓松，简直太好玩了！”李泳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安，是因为韩粉群体为他鼓噪喝彩，“我的QQ群里新加进了无数的韩粉，原本只有几个朋友，现在忽然就成了一大堆人，手机也被打爆了，有人每天都打电话问我，‘韩寒给你打电话了没有？’我也很想接到韩寒的电话，可是我知道他很忙。”除了韩粉的支持，李泳也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有人建议他去告高晓松，已经认识到群体力量的李泳很清醒:“我才不愿意走到法律程序里去呢。高晓松那么有名，有本事，打官司那么复杂，我们这种普通人肯定被拖得无法应付。名人就是这样，我和他单独对抗，还不如大家一起砸他。”■

掐架大观之利益驱动

猫扑形象代言人小天女这三年来，每一步都是设计过的。她最早在猫扑发帖，找一个为她解决电脑问题的人，并许诺修好就放自己的照片。她很瘦很上相，生活中是大学生兼平面模特，拥有了一大批拥戴者。后来她经常在论坛里与人吵架，并发自己的美图。有一次吵架时，她说:比我聪明的没我漂亮，比我漂亮的没我聪明，我的智商145。从此获得145这个别名。

西南一所学校毕业后她进了媒体，得到很多曝光机会。她给猫扑做代言人时拍了半裸照，只穿一条丁字裤，她现在不仅出现在各大媒体的版面上，还到处做广告、代言，真正迈出了商业性的一步。

另一个女孩是天仙MM，她不会上网。所有操纵都由一个叫“浪哥”的四川自由摄影师完成，他自称在山沟里拣到这个绿色天然、赛过刘亦菲的天仙MM，四处贴她的照片。开始很多人附和他，一起抬举这姑娘。后来有人发觉照片都是摆拍的，天仙MM也并非他所说干农活长大，而是当过舞蹈演员。她脱下民族服饰，并不算国色天香。但是天仙MM还是从山里走了出来，她当上了某手机的代言人，浪哥也当上了她的经纪人，用“土法炼钢”的办法试图把她捧成红星。■ （孟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