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手机里的国民表达
作者:徐菁菁/文 / 徐菁菁
今年10月,美国摄影师埃里克·皮克斯吉尔(Eric Pickersgill)发布了一组名为《移除》(Removed)的摄影作品。他拍摄日常生活的各种情景:共枕的夫妇、等待婚礼的新人、排排坐的小男孩、相拥的情侣、驾驶座上的司机——所有人都盯着各自手中的手机。当皮克斯吉尔将他们的手机修掉以后,照片上的每个人似乎都丢掉了灵魂。这组作品在互联网和国际媒体上广为传播,它直击了当代社会的现实:人与机器,以及机器所连接的那个网络世界越来越密不可分。
2014年时,中国智能手机用户已经超过5亿人,成为全球智能手机用户最多的国家。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今年7月发布的报告,在中国的6.68亿网民中,近九成用户使用手机上网。
智能手机与互联网的结合介入了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用手机炒股、购物、叫外卖、看新闻、办公、听音乐、看视频。当我们想了解一部影片是否值得一看时,打开手机中的搜索引擎和APP似乎比询问身边的人更为迅速便捷。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们用手机而非电脑进入虚拟社区。在那儿,我们嬉笑怒骂,谈论上至国际大事、下至明星八卦在内的一切话题。当我们想与朋友、家人、同事联络时,我们更倾向于使用手机中的即时通讯软件,而非拨出电话。方寸键盘制造的交流延时和物理阻隔,让我们在人际交往中变得更从容,更自由。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套键盘社交的特定法则。你多半已经注意到,曾经用来表示笑容和赞许的“呵呵”变了味道,成为含义深刻、不显山不露水、令人琢磨不透的“腹黑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用“呵呵”,泼人冷水时用“呵呵”,无奈时用“呵呵”,自嘲时用“呵呵”,讥讽时用“呵呵”——懂你的那些人,才是真的朋友圈。
你一年中会在手机上输入多少字?百度输入法负责人蔡玉婷告诉本刊:2009年11月,百度推出手机输入法,现在一年内的使用用户达到6个亿,日均的使用用户为1.5个亿。根据百度的统计,平均一位用户一年在手机上输入9.9848万个字,几乎达到了一部长篇小说的篇幅。其中,女性比男性“说”得更多,平均每人输入12.0546万字。20到24岁年龄段的人比其他年龄段“说”得更多,他们每人敲下了13.2057万个字。最爱使用手机键盘交流的中国人集中在香港(14.9929万)、台湾(11.8588万)、陕西(10.4806万)、江苏(10.4762万)和新疆(10.4662万)。或许,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手机键盘已经成为中国人表达自我的最主要渠道。
语言从来都是思维的物质外壳。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语汇,它们直接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历史、文化、社会制度以及人们的价值观念。与时代相适应的新词不断诞生,与新时代不相适应的旧词逐渐消亡,原有语汇词义内涵和外延不断丰富、扩展和改变。正因为如此,对语言表达方式的观察,具有了见微知著的意义。
幸运的是,在一个云数据的时代,我们在手机屏幕上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将回到云端,谁在输入,在哪里输入,他/她在输入些什么?大数据模型对每个人输入的信息进行分析,就能够跨越屏幕了解我们是怎样的人。一个经常提及化妆品、美容美甲的用户很可能是女性;一个总是在讨论电子竞技话题的用户很可能处于某一年龄段范围内。数据显示,通过百度输入法来表达自我的群体包括55.79%的男性和44.21%的女性,78.79%的人年龄在20岁以上。第一次,我们有机会清晰和全面地审视这样一个庞大群体的表达,这些表达汇集而成的大数据描摹出一个时代的群像:我们是谁、我们在关心什么、我们的喜怒哀乐——相比个人的直觉和经验,数据往往比我们自己更了解中国人的所思所想。
2015年末,本刊联合百度新闻实验室,对百度输入法大数据进行分析,从语言表达、影视娱乐、政治、创业、理财等话题入手,寻找2015年国民表达关键词,综合人群分布等因素后加权计算出“百度输入热度指数”。庞大的用户群和数据量使其得以勾勒出一幅国民表达中的社会生态图谱。
一些新的表达风靡一时。来自于二次元动漫圈里的“怪我咯”通过人际传播迅速突破亚文化圈,成为大众表达的流行语。戛纳第68届电影节开幕,“披着东北大棉被”的张馨予被媒体和网友讽刺得体无完肤。她在微博上自嘲说“你们城里人真会闹”,被网友戏谑改造成“城会玩”(“你们城里人真会玩”)。与此同时,去年热门的“有钱任性”、“心塞”、“No zuo no die”(不作死就不会死)等表达方式已经难觅踪影。网络语言具有强烈情绪表达,一种表达方式的生命力即是社会情绪和心态流变的倒映。那么,在2015年,“怪我咯”、“然并卵”和“我想静静”为何流行?以“单身狗”为代表的“××狗”语族又为何长盛不衰?你我他的自嘲与群嘲下涵盖着对生活打拼的“吐槽”和苦中作乐的乐观气息。
通过手机键盘,我们不仅仅表达情绪。2015年,中国人的生活和娱乐都记录在这方寸间。股市风起云涌的2015年,你有多少次谈到“割肉”、“补仓”、“抄底”、“套牢”、“追涨”?然而数据证明,股市再热闹,“买房”依旧是中国人心头不可动摇的理财第一大事。
2015年,中国20到29岁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他们看《琅琊榜》、《花千骨》和《夏洛特烦恼》,讨论鹿晗、胡歌、范冰冰和赵丽颖。作为互联网时代成长的一代,他们对网络小说的爱好,和对“粉丝”经济的参与已经改变中国影视娱乐的版图。
他们爱娱乐,但同样关心政治。他们提到习近平(“习大大”)的次数几乎和提到范冰冰一样多。他们用“我兔腹黑”和“一盘大棋”来解释中国遭遇的现实挑战和对策,用“星辰大海”来形容中国的雄心壮志。归根结底,他们最乐于讨论的是自己的职业前景。“平台”、“用户”、“创业”——他们在手机上输入这三个词的次数超越了一切明星、电影和电视剧。
方寸屏幕记录着拇指的跳跃,时代的大话题由此显露真章。
手机键盘下的内心戏
文 / 徐菁菁
如今手机功能已发生变化,当我们想与朋友、家人、同事联络时,我们更倾向于使用手机中的即时通讯软件,而非拨出电话
“有时候老板通过微信和我讨论工作,他提出的意见我并不赞同,却也不好反对,我就会回复他:‘嗯嗯。’”不久前,一位上班族这样向我描述她的职场心经。面对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圈”,手机键盘的敲击之间蕴藏了多少千回百转的内心戏。2015年,百度输入法用户群敲下的第一大词正是这一欲说还休的“嗯嗯”(“恩恩”),它的热度大大超过了“哈哈”、“呵呵”、“好啊”、“不行”——去情绪化的表达,既是面对现实世界的理性、克制,又是不愿迁就的自我坚持。
网络化的时代,新的词汇以人际圈席卷的模式完成病毒式传播。它们并非要构筑体系严密的宏大叙事,而是零碎的、轻松的、流动的即兴表达。它们快速崛起,又迅速灭亡。随之来去的,不仅是语言形式,更是生存状态和生活态度。这是个陈词滥调、过于功利或空乏的“心灵鸡汤”已经被大多数人嗤之以鼻的时代。2015年,无力“吐槽”压过“键盘侠”式样的谈笑风生、指点江山,取而代之以“也是醉了”、“淡定”、“我想静静”、“然并卵”,既是无奈,也是自嘲。
无论在真实的朋友圈,还是手机连接的虚拟世界,自嘲的勇气都更受追捧。网络语言一直具有词族化的明显特征,人们习惯于用“××族”、“××客”、“××奴”等方式来划定不同的圈子。2015年,在人们的手机表达中,大多数词族已经湮灭,但并非是全新词汇、自嘲和调侃意味更鲜明的“××狗”却独领风骚。
狗怕孤独,依赖人,憨厚、忠诚,或机灵或呆呆的萌。“××狗”词族与网络用语的环境一拍即合——可爱和卑微交织出了自嘲的诙谐。“单身狗”一词的使用热度远远超过了“小鲜肉”,是人们在讨论特定人群时最常被提到的词。衍生词“虐狗”(指某些事物和言论刺激了“××狗”的痛处)的热度是2015年新词“城会玩”的两倍。此外,“加班狗”、“广告狗”、“产品狗”、“技术狗”、“市场狗”、“营销狗”、“IT狗”、“体育狗”、“公关狗”都在被使用。约翰·哈格尔三世和阿瑟·阿姆斯特朗在《网络利益》中说,虚拟社会得以形成,缘于互联网提供一种吸引人的环境,让人们互相联系,创造一种信任和真正了解的气氛。简单地输入“××狗”三个字,所有蕴藏其后的孤独、焦虑、不安和奔波劳累都能迅速勾起社交网络的共鸣。这是被生活框定和束缚的小人物自我排遣、彼此慰藉和抱团取暖的方式。
一个有趣的发现是,20到24岁的输入法用户,使用“××狗”进行自嘲和群嘲的热度远远高于其他任何一个年龄段。20到24岁,正是离开校园踏入社会的职场新人。一方面,他们胸怀指点江山的意气,他们讨论习近平(“习大大”)、普京、奥巴马的热情比其他任何年龄群体都高;另一方面,自食其力带来了最直接、最迫切的生活压力。理财话题的各年龄段热度显示,无论是“买房”、“基金”,还是与股票相关的“股灾”、“套牢”、“牛市”,都是集中在25+,或者30+年龄层。20+比所有年龄层都更热衷于讨论“创业”、“初心”、“情怀”和“互联网+”,但“A轮”和“融资”却又离他们最远。键盘上敲下的每一个“××狗”,都是激情和梦想与形单影只的职场拼杀迎面相撞的火花。
谁在谈论明星
文 / 程磊
电影《捉妖记》剧照
关于审美
百度新闻实验室提供的百度输入法大数据勾勒出了一幅2015年大众娱乐生态地图。谁在看什么,谈论谁,既是娱乐产业“影响力”的风向标,也是社会心理需求的倒影。
无论是谈论男女明星,还是谈论电视剧、电影,30岁以上的人群谈论他们的次数是5个年龄段(1~14,15~19,20~24,25~30,30+)中最少的,也就是说,过了30岁,看不看不知道,但已经缺乏讨论的动力。
谈论起电视剧来,女性要明显比男性卖力,投以的关注更多。只有《终极教师》、《校花的贴身高手》是例外。校花和女教师,是男生成长路上的两大渴望,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对于男明星的讨论,参与女性人数压倒性多于男性。只有刘德华、张震、吴彦祖、周润发、梁朝伟、金城武是例外。男女通吃类型的男明星,长相就应该是这样的。
谈论女星的主力也是女性。榜单中,只有谈及刘涛、柳岩、林志玲和巩俐,男性的热度要高于女性。这是一个有趣的组合,柳岩的身材,刘涛在丈夫从高峰到低谷时期的不离不弃,分别代表了男性对女性身材和品质的审美,她们二人合起来,就是中国男性眼中完美的女人;而林志玲和巩俐,可能代表的是两个时代大叔们的审美。
明星榜单中,那些家喻户晓的中国明星绝大多数都不在列表中,比如成龙、李连杰、陈冠希。在男明星的榜单中排在第一位置的是鹿晗,相信许多45岁以上的人,连鹿晗是谁都不知道,但在2015年,“鹿晗”两个字,是网络上被输入次数最多的,并且大多是由“不知道鹿晗是谁”的人的女儿们促成的。鹿晗有多火?他比分列二、三、四位的胡歌、易烊千玺、刘德华三人被提及次数的总和还要多。
从谈论鹿晗的人群性别构成来看,女性是男性的5倍多。19岁以下的人群是谈论鹿晗的大多数,超过60%。
同样的状况,在男星榜中只出现在了王源、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身上。和鹿晗稍有不同的是,在5个年龄段中,14岁以下的人群是谈论王源、王俊凯的主力。易烊千玺和鹿晗一样,14岁以下人群比起15~19岁年龄段来,劣势微弱。
易烊千玺、王俊凯、王源以TFBOYS组合形式出道,这三个在世纪之交期间出生的孩子,在过去的2015年中,是榜单上24个男明星中被14岁以下的萝莉们谈论最多的人。当然,放在全年龄段的性别构成中,谈论他们的女性超过了90%。
从审美角度来看,TFBOYS三人与鹿晗,基本属于同一类人,从身材上看都较为瘦小,鹿晗个子最高,有178厘米。TFBOYS中只有王俊凯身高超过了170厘米,当然,他们还在发育中。从相貌上看,他们都拥有牛奶般的肌肤、小鹿般懵懂的眼神和阳光灿烂的笑容(网友语),是典型的“花美男”。无疑,他们代表了中国少女们的审美。
在26位上榜的男明星中,一个明显的规律是,20岁是受众的分水岭,大叔级的男明星,较少被20岁以下的少女谈起。所以,“萝莉爱大叔”是句戏言,更多体现了大众的一厢情愿。萝莉的真爱是“小鲜肉”确定无疑。
互联网的天下与社群经济的力量
电视剧榜单上的11部电视剧,前三位分别是《琅琊榜》、《花千骨》和《盗墓笔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排第二、第三的加起来的热度没有第一高,前三位加起来的热度,比后面8位加起来的还要更热。这三部电视剧,加上《校花的贴身高手》(第六)、《旋风少女》(第八)和《终极教师》(第十),11个上榜电视剧中,有6个是网剧或网络IP剧(由网络热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
陶喆(左)、鹿晗合作申冬奥主题曲《请到长城来滑雪》
是因为明星效应而使得网剧被提及得更多,还是因为网剧而让明星受到更多关注,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窥视到一些规律。
电影榜单上热门影片的绝大多数主演,并不在男女明星的榜单上。被谈论最多的27部电影中,只有《夏洛特烦恼》、《捉妖记》和《煎饼侠》三部电影与榜单中的男女明星发生关联,他们分别对应的是沈腾、白百何与大鹏+柳岩。
白百何除了是《捉妖记》的主演,同时也主演了另一部在网络上爆红的电影《滚蛋吧!肿瘤君》,而大鹏和柳岩,除了《煎饼侠》外,《屌丝男士》在网络上热播也给人们带来了大量谈资。
网剧和网络IP剧在规模效应上直接碾轧了传统院线。拿流媒体播放数据来看,《琅琊榜》累积的播放量已经破35亿,《花千骨》、《盗墓笔记》也都突破了20亿。
最火网络IP剧《琅琊榜》的主演:胡歌、王凯、刘涛,分列男女明星榜的二、六、六位。《花千骨》里的赵丽颖,排名仅次于女星榜的范冰冰和杨幂。唐嫣为什么能位列女星榜第七位?《盗墓笔记》、《克拉恋人》(第九)、《何以笙箫默》(第七)三部热播剧,唐嫣都是主演,造就了她成为经久话题。《伪装者》虽不是网剧,主演是胡歌、王凯。从去年的《古剑奇谭》、《活色生香》让李易峰走红之后,《盗墓笔记》更是将他的人气推向新的高峰。
如此对比下,一个规律呼之欲出:网剧与网络IP剧,与它们主演的热度并驾齐驱,已经改变了娱乐圈的生态。
《花千骨》、《盗墓笔记》、《琅琊榜》等都是从小说改编而来。这些小说在创作或者成稿阶段,就已经非常注重和读者在互联网上的交流,很多人物、情节、写法、风格等,都来自于读者的建议或者启发。因此从某种意义上,它们并不仅仅是作者、编剧、导演等少数几个人创作的,而是群体性质的创意共享式的创作,为它们成为网络热门谈资,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主演们以及他们的“粉丝”更将这些网剧推向新的高潮,网剧在生产和播放的过程中,生产者和“粉丝”们通过QQ、微信、贴吧、微博、豆瓣等,建立了各种各样的群组和阵地,他们为后续创作、营销推广、发行等各个节点重要的参与和推动力量。
网剧看到了互联网时代的“粉丝”经济,或者说社群经济像“病毒”般传播的高效。鹿晗是一个原住于互联网时代的明星。他转发评论的一条足球微博,也因为单条评论过1316万而破了吉尼斯纪录。他的“90后”、“00后”“粉丝”们是什么样,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网剧的主要受众。
他们很专业,一呼百应却井然有序,他们自发地买花铺满酒店来装饰偶像会出现的颁奖典礼,他们甚至不屑于用iPhone6拍摄鹿晗,他们手里拿的都是长枪短炮的单双反。在鹿晗吧的吧规里,清晰地列着“七大纪律,五十余大注意”,而且遵守得不错。他们的“商业化”程度惊人:线上微博、贴吧运营、线下接机、每个盛典助威等等多方阵的分工明确,并形成了有势力、有实力的“粉丝”内核,这本身就有着坚不可摧的病毒传播效应。
“90后”、“00后”是一群“现象级”的“粉丝”,他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改变了“粉丝”与偶像间的互动关系:一方面是追星,同时还参与了偶像制造的过程。这就是新时代的偶像与“粉丝”,他们谈论网剧,谈论偶像,并让更多人谈起。
电视剧《琅琊榜》剧照。刘涛饰演霓凰郡主,胡歌饰梅长苏
内地娱乐圈正在“征服”香港
港台流行文化以及港台明星,在上世纪的内地如神一般地存在,这一现象似乎已经彻底改变。
一个发现是,从省级行政区的划分来看,谈论鹿晗最多的地区是香港。这种情况也发生在除周润发和沈腾之外的其他22个男明星身上。谈论周润发最多的地区是台湾,其次是香港,加之他本来就是香港明星,所以这说明不了什么。
河北、黑龙江、辽宁是谈论沈腾的地区前三位,他们对于被称为赵本山接班人的沈腾的关注,一定与北方语系更容易接受沈腾有莫大的关系,而在所有的34个省级行政区中,香港也仅仅比他们少而已。这种状况,也几乎发生在女明星身上。针对范冰冰、杨幂、邓紫棋、刘涛、唐嫣、刘亦菲、柳岩、林志玲、宋茜、杨颖,讨论最多的也是来自香港,对其他女明星的搜索也在所有地区中排名靠前,基本都在五名之内。
香港地区对电视剧榜单的谈论次数也是惊人的。香港对《琅琊榜》、《武媚娘传奇》、《伪装者》、《芈月传》、《校花的贴身高手》这五部电视剧的关注,冠绝34个省级行政区。
能够与香港的热忱相提并论的是河北,但从人口基数上看,河北几乎是香港的10倍。我们是否可以得出对未来这样的判断:大陆网剧、电视剧以及他们所造出来的新星,对香港地区流行文化的影响将是深远的。
大众表达中的政治话语
文 / 刘怡
俄罗斯人因其“彪悍”的性格和行为方式被中国网民称为“战斗民族”
互联网产业的迅速发展,新词语、新媒介的层出不穷,不仅改变了受众的日常表达和沟通方式,也使中国互联网用户对政治这一严肃话题的理解和讨论发生了嬗变。在30岁以下的年轻用户中,逐渐出现了一种以解构严肃和泛娱乐化为特征的亚文化;年轻人对政治的观察和理解开始带有更多的戏谑乃至娱乐色彩,甚至将某些源自二次元文化的设定代入到对现实中政治问题的讨论。
这种亚文化的最突出表征之一,在于受众采用的是一套与正统政治表达截然不同的词汇和语言系统,一种“新话”——没有“主义”、没有“敌人”,有的只是卡通化的“萌语”和不足为外人道的“黑话”。这种新现象,在百度输入法的热词榜单中已经有了相当显著的呈现。
创造“新话”:传者与受众
2011年开始在网络论坛连载的军事历史题材漫画《那年那兔那些事》,因其面向年轻人的轻松笔法和画风,被官方认可的“正能量”属性以及对军事爱好者群体的固有黏性,在过去几年里获得了相当不俗的关注度。而由该漫画创造的一系列富于娱乐色彩的“新词”,也日益进入到了主流文化的视野内。如在漫画中被描绘为兔子形象的中国,就衍生出了“我兔腹黑”和“一盘大棋”的说法——中国遭遇的现实挑战和考验被理解为苦肉计甚至有意为之,带有显著的乐观气息。源自日本架空小说《银河英雄传说》的“星辰大海”一词亦被借用,以形容中国的雄心壮志。而从传播效果看,面向青年的《那年那兔那些事》也的确达到了吸引“90后”受众的目的:本刊从百度新闻实验室获得的百度输入法大数据显示,“我兔腹黑”和“星辰大海”在20到24岁用户中的热度指数分别是30岁以上用户的5.34倍和4.36倍,“一盘大棋”在20到24岁、25到29岁以至30岁以上用户中的热度更是不相上下,已然成为全民“新话”。
类似的表达还不止于此。美国总统奥巴马因在访华时获赠“观海听涛”条幅,被网民戏称为“奥观海”;蒋介石因为曾被某学者误译为“常凯申”,而被网民谑称为“常公”;著名军事评论家张召忠则由于其颇富争议的言论,被网民上尊号曰“战略忽悠局局长”,简称“局座”。这类“新词”同样流行于“90后”群体当中,其中“常公”一词在女性受众中的热度已接近男性受众的60%:“新词”的戏谑意味已超越了政治固有的严肃色彩。
年轻人群和网络促成了政治话语的娱乐化
“萌语”的力量
对政治人物和国家的二次元化或曰“萌化”表达,是“新话”的突出特征之一。俄罗斯人因其“彪悍”的性格和行为方式而被称为“战斗民族”,这一词的输入热度接近“局座”与“星辰大海”之和,在20岁以上受众中的分布也极为平均。相比之下,因英国的同性恋现象而衍生出的“腐国”一词热度仅为“常公”的55%,但其中女性的热度指数超过了男性,这无疑反映出女性对政治现象的关注更偏柔性化的特点。
值得一提的是“习大大”和“彭麻麻”这组表达的传播力。借助网民广泛的自主传播和官方媒体的助推,“习大大”一词的传播热度已经接近习近平主席全名的81.42%,力压“普京”和“奥巴马”;“彭麻麻”同样超过作为严肃政治人物的英国首相“卡梅伦”,在热度指数上接近“腐国”与“星辰大海”之和。而在“彭麻麻”的关注对象中,女性的热度指数达到了男性的1.21倍,同样反映出女性对政治话题的偏好更集中、更单一的特点。由此看来,“萌语”在网络世界日常的政治讨论中已经占据不可小觑的位置,对女性受众的吸引力亦具有明显的加成作用。
亚文化的界限
尽管如此,依旧难以断言“新话”已经成为网络政治讨论的主流。一项重要的标志是:往往只有经过主流媒体宣传和二次传播之后的“新话”,才能达到与常态政治名词同一等级的影响力。这一点在19岁以下青少年的偏好中表现得尤为显著:这一年龄段的网民受校园教育(代表主流舆论话语)的影响更大,日均上网时间则较短,故其偏好可以直接反映“新话”的普及程度。实际上,除去“习大大”、“战斗民族”等词外,“新话”在“95后”受众中的热度指数往往只有“90后”受众的三分之一左右,存在明显的断层。
另一项问题在于,尽管Web 2.0模式本身存在去中心化、普遍均质化的特点,但由于“新话”的创造往往须以一定的历史知识和媒介平台为基础,故在热度上依旧存在显著的地域分野。如“一盘大棋”等在北京、陕西、江苏等地具有相当数量受众的词语,在宁夏、青海等经济和信息流通相对不发达的地区传播热度为零。而即使是“奥观海”、“普帝”(“普京大帝”的简称)这样传播力相对更强的词,与类似“战斗民族”之类的柔性词语相比热度指数也要相差8倍以上。更小众化的“我兔腹黑”,则只及“习大大”的1/5145——以特定社区和漫画作品为初始受众的“新话”,在具有更强用户黏性的同时,也部分限制了其在更大范围内的传播和推广。部分“90后”受众所喜闻乐见的“新话”,就整个传播范围而言依旧只是一种小圈子内的“黑话”。
创业潮中的语言体系
文 / 刘敏
创业是2015年当仁不让的主题
如今的北京城,在任何一家咖啡厅坐定,耳畔永远有三千多个创业项目和几千万几亿的投资在耳根飘荡。谈论这些的大多是25到35岁之间的年轻男士。MacBook,黑框眼镜,格子衬衫和美式咖啡是标配。桌上放着一本八成新的《从0到1》。
“用户”、“投资人”、“上市”、“融资”……创业不仅是商业行为,也是一套时髦的、自成一派的、广泛应用的话语体系。创业有多热?我们可以从百度输入法热度榜瞥见端倪。
平台、用户、创业——人们在手机上输入这三个词已经超过了年度热剧《琅琊榜》,全国大姑娘小媳妇的念念不忘也比不上男青年们的壮志雄心。
上市、跑路、融资、发布会——轻松超过了五月天、凤凰传奇、TFBOYS。对比北京“798”园区大罐里科技新产品发布的日日笙歌,和工人体育馆等场馆演唱会的频率相比较,这个差别倒也很好理解了。
程序员、投资人、产品经理——这几个词依次排列,后面紧随的才是雷军、CEO、罗永浩。
乔布斯的黑色套头衫、牛仔裤和New Balance球鞋,被中国企业家们原样照搬,不管大小公司,发布会上都有一个硕大的屏幕,用微软雅黑的关键词做提词,来自天南地北的创始人们操着掩盖不住的口音侃侃而谈(即便口才欠佳,也有不知道哪来的“粉丝”在台下整齐地山呼海啸,激情回应每一句“Are you OK?”)。
另一种新词正在批发售卖,在这些发布会上所创造的,初心、情怀、工匠精神,正以光速在网络上传播。20到24岁的人们最爱谈初心和情怀,30+的人们则爱讨论“匠人”。而所有这些文艺范儿的词,都从一开始的耳目一新,渐渐成为朋友圈标题的高频词,又立刻黑化,目前已与“呵呵”相辅相成。
当我听到有创业者用“闭二西”来念出“B2C”时,当看到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创业者一个一个地占据时尚杂志封面,当诸多报道里的“O2O”被写成“020”时,创业已然变成了一场身边的狂欢。去年我刊一期互联网封面里,标题中使用了“颠覆”这个词,有读者在微博预告下留言:“这个词早就已经烂大街了,求求你们别用了。”
颠覆、震撼、现象级、史诗级……互联网已经提前透支了汉语语言中的极限词汇,也许在2016年,再形容一个产品的横空出世,恐怕就要到天体物理学中翻找超越宇宙的形容词了。
那些咖啡馆里飘浮的梦想,在所谓的资本寒冬里,依然闪烁着迷人的七彩光芒,跟“上市”这一词遥遥领先的热度不同,真正使用中,A轮、B轮、C轮的词频依次以三分之一的差距减少,所有被美式咖啡浇灌的饥渴,在理性投资人的眼中,大多数不过是黄粱一梦。
在这些创业的词语中,热度遥遥领先的第一名,却正是黄粱的亲戚——小米。其热度在所有百度输入法用户年龄段都获得了压倒性胜利,是第二名“平台”的两倍还有余。即便是当作食物来理解,这种金黄颗粒的谷物也不应有如此之高的提及率。另一个知名的科技品牌当然居功至伟,它那些平价的手机,和其他智能或伪智能的电子产品衍生物,折射出中国用户们的消费习惯和网络使用爱好,就是另一个庞大的话题了。
买房:第一理财热词
文 / 谢九
百度新闻实验室提供的百度输入法大数据显示,2015年投资理财类的输入高频词中,“买房”一词以33424的热度指数高居榜首,远超过股灾(1601)、牛市(1063)、P2P金融(325)以及人民币贬值(166)等这些热门词,不难看出,即使在房地产市场的冬天,买房依然是国人挥之不去的梦想。
从整体来看,2015年的国内房地产市场依然低迷,去库存始终是当前楼市的主旋律,但从细分市场来看已是冰火两重天,三、四线城市依然是高库存的重灾区,无论是价格还是成交量都难有起色,但一线城市其实早已开始率先复苏。
2015年的深圳楼市最为疯狂,按照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深圳房价前10个月平均上涨幅度超过40%,均价逼近4万元/平方米;按照深圳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员会12月1日公布的数据,深圳11月新建商品住房每平方米成交均达到4.4761万元,同比上涨68.7%。无论以怎样的统计标准来看,深圳楼市在2015年都是领跑全国。北京的房价涨幅虽然不如深圳,但是无论新房还是二手房,也都出现明显上涨。
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前10个月,北京新建商品住宅价格上涨8%,二手房上涨18%,而且成交量大幅提升;前11个月北京市商品房销售面积同比增长14.2%,其中住宅销售面积同比增长9%。更加疯狂的是北京的土地市场,下半年以来,几乎逢拍必出“地王”,面粉贵于面包的现象已成常态,北京市新拍土地的楼面价都大大高出周边区域的二手房房价。上海今年前10个月的新建商品房价格同比上涨12.7%,二手房上涨9.7%。在“北上广深”的带动下,一、二线城市开始出现些许回暖迹象,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0月份全国70个大中城市新建住宅售价同比上涨0.1%,虽然涨幅甚微,但这是一年多来的首次止跌回升。
2015年,部分城市居民对买房的信心又开始恢复,和当前经济大背景密不可分。今年上半年,持续火爆的股市成为最具吸引力的投资场所,“卖房买股”的言论在当时一度甚嚣尘上,不过随着6月份股灾爆发,股市的暴富机会消失,大量资金开始撤出股市。而随着央行连续降息,各类资产收益率都降至低水平,国内迎来一轮资产配置荒,无论是机构大资金,还是居民小资金,都失去了投资的方向。
债券市场一度迎来一轮热潮,大资金撤离股市之后开始在债券市场寻求避风港,年内的公司债出现井喷行情,但这股热潮持续时间也并不长久,随着公司债和十年期国债相继创出新低,债券市场的泡沫也越来越大。而对于大多数普通居民而言,在资金撤出股市之后,也同样面临无处可投的尴尬。银行理财收益率降至4%左右,基本上已是鸡肋,收益相对较高的P2P金融开始受到更多青睐,10%左右的年化收益率,在当前利率背景下还是颇具吸引力,但是互联网金融天生良莠不齐,屡屡出现的P2P平台跑路事件,使得看似诱人的P2P金融也难以让人放心,无法成为资金配置的主流渠道。
在资产配置荒的背景下,楼市再度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从政策层面来看,国内房地产市场的政策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宽松。除了北京、上海等个别城市外,限购政策已经全面解除,“二孩”政策的全面放开,对于楼市也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四季度以来,中央连续提出房地产去库存政策,意味着后期还会有更多的鼓励住房消费政策出台,比如房贷利息抵扣个税等等。2008年国内楼市因为美国的次贷危机出现一轮寒冬,当时各部委迅速推出降首付、降契税等救市措施,国内楼市很快就走出寒冬,这一次中央反复提及化解房地产库存,促进住房消费等等,过去几年严厉的房地产调控口径已成过去式,这一轮房地产救市的力度有可能更超2008年。
从金融角度来看,央行连续降息之后,贷款利率已是十多年来最低,目前5年期以上贷款利率为4.9%,如果再考虑到大部分商业银行对首套房利率执行8.5折的优惠,实际利率只有4.17%。对于购房人而言,如此低的贷款利率,如果能够寻找到一个年化收益率超过5%的理财产品,这意味着可以利用房贷做无风险套利,在这样的背景下,买房再度在一些一线城市悄然升温也就并不让人意外了。 表达热词2015年度国民总结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