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将军”贪了12亿

今年4月的一天，俄罗斯莫斯科巴斯曼区法院，铁木尔·伊万诺夫身穿军装站在被告席上。他于2016年5月被任命为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检方指控他在管理军队基础设施预算时，多次进行腐败交易。若罪名成立，他将面临最高15年监禁。对于受贿指控，伊万诺夫“不认罪”。庭审结束后，他被勒令脱下军装，穿上一套白色的运动服，被联邦安全局的官员推搡着走出法院，然后被粗鲁地按进了一辆汽车的后座。

这样的“待遇”，伊万诺夫应该从未经历过。多年以来，他都被身旁的人高高捧起。此后他被拘禁在列福尔托夫军事监狱。这座监狱地处莫斯科市中心，步行不到15分钟就能到达克里姆林宫，以条件恶劣著称。

7月2日，俄罗斯塔斯社报道称，伊万诺夫已因“失去信任”而被解除职务。他被指在2018年至2023年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总额至少达11.85亿卢布（约合9800万元人民币），数额巨大。他的辩护律师向媒体证实了这一数额。

“得到绍伊古的青睐”

俄国防部官网此前显示，在12名副防长中，伊万诺夫排名第七。他曾被授“祖国功勋”奖章，获俄政府科学技术奖、俄“荣誉建设者”称号等。2022年10月，《欧盟公报》刊文称，伊万诺夫在俄罗斯军事领导层中排第十位。

伊万诺夫1975年8月出生在莫斯科。他毕业于莫斯科国立大学计算数学与控制论系应用数学专业，后就读于国际营销与管理学院经济与金融专业，获经济学副博士学位。

伊万诺夫曾在俄罗斯原子能领域工作。1999年至2012年，他先后担任俄联邦原子能部核设施建设司顾问，国家原子能公司第一副总经理顾问，原子能建设出口公司副总裁、第一副总裁。自2012年起，他一直与俄国防部前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共事。2012年，绍伊古曾短暂担任莫斯科州州长，伊万诺夫成为他的副手。有报道称，伊万诺夫是应邀在州政府任职的。第二年，绍伊古被任命为国防部部长，伊万诺夫也调任国防部，出任国防部下属企业国防建设股份公司总经理。2016年，年仅41岁的伊万诺夫被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再次回到绍伊古麾下。4年后，他晋升大将，被认为是绍伊古的“亲密盟友”。“伊万诺夫得到绍伊古的青睐。”《莫斯科时报》如此写道，“他自掏腰包，支付了一部分媒体费用，帮助绍伊古塑造了良好的公众形象”。英国《卫报》援引伊万诺夫一位前同事的话称：“在绍伊古麾下，很难找到比伊万诺夫更能干的人。”

在副防长任上，伊万诺夫负责军队财产管理、部队驻屯、住房和医疗服务。有说法称，这是俄罗斯国防部油水最多的工作。

伊万诺夫被撤职后，俄媒曾盘点其成绩：“2016年，伊万诺夫见证了爱国者公园的建成。”爱国者公园是一座军事主题公园，俄罗斯国防部为此豪掷200亿卢布。2022年，国防部又在公园里修建“武装部队大教堂”。伊万诺夫负责的重大建设项目有：勘察加半岛潜艇基地及阿穆尔州东方航天发射场。他还曾负责“马里乌波尔的重建”。马里乌波尔位于乌克兰东南部。俄乌冲突爆发后，这座城市沦为废墟。重建完成后，伊万诺夫前往视察。“他告诉当地居民，是俄罗斯人帮他们修建新住房和游泳池”。

前妻的奢靡生活

至少自2018年起，伊万诺夫就已经被盯上了。突破口是他的前妻斯维特兰娜·马尼奥维奇。当时，有人向俄反对派发电子邮件，描述伊万诺夫和马尼奥维奇的奢靡生活。

2022年，这些邮件被公布，受到社会关注。伊万诺夫是豪华派对上的常客，经常在各种聚会中露富。马尼奥维奇则是欧洲社交圈里的“名媛”，她的第一任丈夫哈伊尔是俄印刷业内的大富豪。还有报道称，哈伊尔是以色列人，马尼奥维奇也因此加入了以色列国籍。2010年，伊万诺夫和马尼奥维奇相识，当时马尼奥维奇还是哈伊尔的妻子。2011年，伊万诺夫和马尼奥维奇结婚。婚后他们育有两个女儿。马尼奥维奇此前就习惯了挥霍无度的生活。她与哈伊尔离婚时，分得了一笔巨款。2013年到2018年，伊万诺夫夫妇每年夏天都要花85万欧元（约合670万元人民币）在法国东南部的里维埃拉地区租下一栋别墅，还要花25万欧元（约合197万元人民币）租私人游艇出海。伊万诺夫的另一位朋友透露，伊万诺夫曾将手机扔在迪拜的一家酒店，这样就不会有人“抓住他”，然后他与妻子马尼奥维奇秘密飞往马尔代夫度假。

伊万诺夫热衷于购置豪宅，曾以上亿卢布的价格买下一座位于莫斯科奇斯蒂巷的庄园。马尼奥维奇也是“购物狂”，沉迷于豪车、珠宝、奢侈品时装。马尼奥维奇45岁生日时，伊万诺夫花巨款为她办了一场豪华的游艇派对。2019年，伊万诺夫以1.367亿卢布（约合1133万元人民币）的家庭年收入被评为“俄罗斯最富有的安全机构官员”。“这远远超过伊万诺夫的工资。”调查人员说道，“他多年来通过腐败交易获得了巨额回扣，这些非法所得让他和马尼奥维奇过上了奢华无比的生活。”

2022年6月，伊万诺夫和马尼奥维奇离婚。有分析称，伊万诺夫受到美国、英国、欧盟等的制裁，和马尼奥维奇离婚“只是为了保全财产”。2023年4月，马尼奥维奇出现在一些西方媒体的报道中。报道称，马尼奥维奇已偷偷潜入英国，去看望她和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儿子。逃到欧洲的马尼奥维奇继续挥金如土。她被拍到在日内瓦、巴黎、布鲁塞尔疯狂购物，花10万欧元（约合79万元人民币）买了一枚钻戒，花15万欧元（约合118万元人民币）买下一对耳环，还买了一件价值6万欧元（约合47万元人民币）的连衣裙和一套价值连城的19世纪古董家具。有人看到马尼奥维奇在法国滑雪胜地参加活动，“戴着闪亮的钻石戒指，穿着贵气的皮草大衣”。《乌克兰真理报》证实，她离婚后仍继续花她“前夫”的钱。马尼奥维奇的奢华生活引起公众愤怒。去年，在她租下的巴黎豪华公寓外，一些当地人举牌表示抗议。

军中反腐还在继续

今年4月，和伊万诺夫一同被拘押的还有谢尔盖·鲍罗丁和亚历山大·弗明。鲍罗丁被认为是伊万诺夫“亲密的助手”，名下有多家公司，其中一家由他和伊万诺夫前妻共同创立。他被拘留两个月。弗明是建筑公司Olympcitystroy的老板。作为俄罗斯国防部的主要承包商，该公司负责俄军队的住房建设等。法院也判处他近两个月拘留。弗明因涉嫌行贿被逮捕。马里乌波尔的重建项目就有这家公司的参与。该公司还从俄国防部手里租下塞瓦斯托波尔的一栋建筑。作为回报，伊万诺夫的豪华庄园由Olympcitystroy公司埋单。马尼奥维奇在欧洲购物的部分账单，也由这家公司包揽。

路透社称，伊万诺夫成俄乌冲突后面临此类指控的最高级别俄罗斯官员。分析认为这是俄联邦安全局的一贯“策略”，通过逮捕一名官员以打击整个部门、机构或组织的违规行为。果不其然，俄国防部迎来大规模人事变动。今年5月，绍伊古离任，结束了长达12年的国防部长生涯，上任联邦安全会议秘书。搞经济起家的安德烈·别洛乌索夫“爆冷”被任命为新防长。别洛乌索夫上任后，国防部继续推进反腐工作。6月，总统普京一口气解除了尼古拉·潘科夫的俄国防部国务秘书兼副部长职务、鲁斯兰·察利科夫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职务、塔季扬娜·舍甫佐娃的国防部副部长职务，解除帕维尔·波波夫的国防部副部长职务，并取消其现役军籍。分析称，普京已决心调整绍伊古领导多年的俄国防部。在这种情况下，贪下巨款的伊万诺夫自然受关注。

有俄媒称，伊万诺夫被逮捕的真正原因是涉嫌叛国，“伊万诺夫的贪腐罪名是给公众的交代。目前为止，他们还不想公开谈论叛国罪——这是个大丑闻，毕竟他是国防部副部长”。但所谓叛国是指什么，外界仍在等待更权威的信息发布。

编辑 冯璐/美编 苑立荣/编审 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