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

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阿彻尔坐着，弓着背，头埋在艾伦的双手中，凝视着炉边的地毯，还有她衣裙下露出的那只缎面鞋子。突然，他跪下去，亲吻了鞋子，他们向对方表达心意，却起了争执……当然，我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我看过那部著名的电影《纯真年代》。

出门去。我把车开到乡下的一处茶园，远处是起伏的南山山脉，茶园临着湖，修剪得十分齐整，夕阳中青翠生动，我索性就躺在草地上，双腿高举到空中，天空开阔得无边无际，小鸟从我鞋尖掠过，彩霞绚丽温柔，却看不出悲喜。有人说，唯有心痛者，黄昏时静默，那不过是某人自己的伤心，像墨汁洒在宣纸上似的，化在夕阳中了吧。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我想，很多年前，老陶看到的情景，也是这样吧，谓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不过，当年的老陶不擅农务，全靠邻居老农帮助，且常常赊借酒钱。不过，老陶终究还是写出了“落英缤纷，怡然自得”的《桃花源记》。

我想起女友，20年如一日爱着一个已婚的男人，在他面前，她的才情和骄傲都沉没，说起他，她仍是小女孩般的羞涩。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怨言，只是，唯有他，能让她的天空，夜晚凭空会闪现出绚烂的烟火，哪怕只是片刻，也比一直一直的黑夜要强些，不是吗？

想起小如同学，相恋四年的男友，三天前还一起吃饭看电影，突然就发现他QQ空间里有婚纱照，而女主角是另一个女孩儿。小如没去找他，也没提一个问题，默默地删掉了他的QQ号、微信号，换了电话号码，换了工作，搬到另一个城市，如常生活，只是落下了一个毛病：男人一旦接近自己到一米以内，浑身毛孔就会张开，整个绷紧，感到毛骨悚然。是另一个人的过错，小如却几乎承受了所有的罪责。

一年后的同学会上，小如又见到前男友。那个男生在小如面前号啕大哭。原来，他也并不是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小如的决绝，把男生心里自责的匕首打磨得锋利无比。那天之后，小如去拍了一辑写真，一张赛一张妩媚、妖冶，我心下想：这个妖孽修炼成了，又可重出江湖。我们对自己的际遇，很多时候束手无策，可是，我们仍热切地盼望着，世界会慢慢变得又妖娆、又风骚、又美好。

太阳眼看着要沉到山的背面去了，鸟儿都回窝了，周围的一切愈发宁静起来，只听见自己和小女朋友的声音，小女朋友读小学五年级，正在画一个大眼睛姑娘。女儿，是我一生的挚友。“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我们都不用借钱买酒，都比老陶强啊！

（文 / 王小骊） 飞鸟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