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进出出的身影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十几年前,“北漂”这个词语刚刚诞生,印象中自己还懵懂地问过当老师的外婆,什么是北漂?为什么要北漂?家里不好么?早已经忘记了外婆的答案,又或者外婆并没有给过我准确的答案。十几年后,同样的问题,被问起了无数次,为什么要北漂?我该是给出过无数个不同答案,其实我并没有选择北漂,因为我根本无路可选,一年前为了一场面试,一个人拖着箱子来北京,其中更多掺杂了的是好奇,是贪玩,是无知。留在北京,是我和这个城市的缘分。这么多年来,走过的城市数不胜数,有的地方生活过,有的地方观光过,不是没有过美景让我流连忘返,不是没有过人间仙境让我醉生梦死,可说到底,我是个俗人,没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致,也没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胸怀。我喜欢隐匿在这样一个川流不息的城市中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异乡人,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用各种方式把自己变成一个北京人,彻彻底底地融入这个城市中。我们都太渺小了,渺小到不用被关注,渺小到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这个城市中,这个城市也不会注意到我,这样很好。
我被很多人看不起,也在心里看不起过很多人,我向周围的世界绽露过灿烂的微笑,也曾竖起过中指。从小,我就习惯了特立独行,被很多人视为异类,在我的世界里他们亦是。我不会对身边人说,来,请走进我的世界,然而我也从来没有排斥过任何一个想走进来的人,蓦然回首,看到的也只不过是进进出出的身影。想起那句似乎是梁实秋说过的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一个百年外企的合伙人中出现一个机关要职人员,多少会有那么点不和谐。上司是个上了岁数的机关大官,几乎发疯地指责我的穿着,一次又一次,一天之内。私下里,当众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心里清楚我们之间的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可以理解,但绝不接受。对他唯命是从,跟所有人一样对他前呼后拥,对不起,我办不到,并不是因为年轻气盛,只是被虐过千万次后仍旧留有的对这个世界的不屑。
一天没有带手机,妈发疯一样地打了五十几个电话,深夜加班回家,看见婶婶疲惫的身影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满脸责备的神情配上不冷不热的句子。讪讪地送走婶婶,电话中跟妈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呐喊,身体中每个细胞都随着自己怒发冲冠,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狠狠地摔了电话,蜷缩在角落里,自己拥抱自己任凭泪水决堤。8年前,我在一篇文中曾经提及,一杯热水能给我带来的温度,远大于一个男人的怀抱。现在,仍旧是这样。8年中,有过心上人,也成为过别人的心上人,有过冲动、有过幸福,也有过失落、有过伤心。然后,我仍旧是一个人,感受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我没有因此忧伤,虽然当自己的世界崩溃坍塌的时候,也希望有个肩膀能让自己依靠,但想想,那也只是想想。
现在坐在昨天自己曾经崩溃抽泣溃不成军的那个角落,还是有些哭泣的冲动,看见曾经喜欢的男孩儿照片中的形象也变得沧桑,感慨自己老了,或者说是长大了,需要面对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中可以有朋友,但不会时时刻刻陪伴着你;有父母,但再不会是你的避风港;有心疼你的人,但那也只是一份感觉;有时时刻刻想看你笑话的人,但也都没所谓了。更多的时候,我也只能拥抱自己,用自己的温度温暖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救赎,只好做自己的圣母玛利亚。(文 / 苏蜜) 身影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