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巧取”的一块土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豪夺”,通常是中国农村农民土地被征用的一种普遍形式,由此衍生的社会矛盾也是不胜枚举。但我家的一块土地,却被煤矿上“巧取”征用,这看起来比被“豪夺”要幸运得多,但却也让人哭笑不得。

那片土地叫“烂坝”,名字很俗气,但用当地农民的话说,它却是一块十分出种(产量高的意思)的土地。不仅种瓜瓜肥、种玉米玉米丰收,同时也是山高沟长地区少见的一块平地。记得,为这块地,在我哥哥分家的时候,我父母因为我没成家,始终没拿出这一块地来分,而是自己耕种。直到后来父亲去世,母亲年纪实在大了,而我又常年在外不归,母亲才把这块地交给哥哥管理。

当6年前,哥哥打来电话说现在老家搞煤矿开发,要在这块地附近打一口井时,我既为开发的星星之火能在贵州的边远山区燃起而兴奋,又为那块土地深感担忧。想不到,即便半山坡上贫瘠的土地都被征用了,因为哥哥强硬的态度,那片土地还是保存了下来。当然,我是不在乎土地被征用的:一方面我理解开发对改变家乡贫穷落后的影响,另一方面我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回到那片土地上去。但我在乎补偿价格,按照地方政府的指导价,居然只有45块钱1平方米。我家那块土地尽管有2000来平方米,折算下来也只能拿到9万块钱的补偿款,仅相当于种地3年的收成。哥哥咬口不放,土地便没有被征用,地方政府也没过多干预,这一切让我感到欣慰。不过,隔三差五还是会接到哥哥打来的诉苦电话。原来,正常产煤后,扬尘四起,一个山坡上已经变了颜色,哥哥种在地里的玉米也被污染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因为煤渣太多,慢慢便堆到了那块地的边上。虽然,此时这里已经砌了一堵很厚很高的墙,但每逢雨季还是常常出现墙塌。黑乌的煤就把长势喜人的禾苗给淹没了。哥哥无奈,打电话跟我商量,说价格合适就把这块地给转让出去。然而,当哥哥去找负责人谈的时候,负责人居然说这边的征地工作由该村“张某某”受理。“张某某”小学时跟我是同学,哥哥在看着他长大的同时也见证了他的十恶不赦,是个人见人恨的小混混,靠找小姐讨好煤老板。但为了这块土地,哥哥还是找过他,结果是45块钱1平方米的价格不变。就这样,这块土地一直没被征用,而是被污染一点赔偿一点。最后天长日久,污染不断,墙也不断往外砌,到前不久哥哥再给我打电话时,这块土地已经没有了。而哥哥最后拿到的一次性补偿款仅为9000元。

一块平整又肥沃的土地,因为补偿价格过低,哥哥看着煤矿是个暴利行业,作为商业用地想多争取一点,可前前后后几次赔偿下来,总的加起来居然不足3万元。在这片土地上,始终没有出现暴力影子,但当这块地消失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一种让人窒息的悲哀随着哥哥的倾诉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甚至让我刚刚点燃的对西部开发的希望在瞬间破灭。(文 / (浙江嘉兴)贺成) 巧取一块土地